所认得的诸多小鸟中,我最难忘记的当属小麻雀。它是我熟悉而感情颇深的一种鸟儿。掐指一算,竟有二十余年未曾与之谋面了。究其缘由,许是我这么多年来住进了闹市高楼之中的缘故吧!但小时候同小麻雀的点点滴滴一直记忆犹新。
故乡坐落在秦岭腹地的一个旮旯拐角处,崇山峻岭中一个环绕着青山绿水而可爱的小山村,一块儿花香鸟语而康养的黄土地,常见碧空蓝天,白云飘荡,空气清新,宜居养人。
记得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无忧无虑而惬意的日子里时常心怀无限好奇。无论是天空翱翔的一列大雁,还是高大椿树枝头上欢叫的几对喜鹊;无论是教室外檐下窗台上偶尔跳跃的几只小麻雀,还是上下学途中目睹所见的蝶舞蜻蜓飞或结队“搬家”的蚂蚁,总会惹我驻足回眸,或久久凝望,或蹲下细观,或浮想联翩。
其中司空见惯的当属小麻雀了,成年的小麻雀长得小巧玲珑,不足两寸长的身躯,没有华丽的外表,全身披着土黄色的羽毛间夹杂着几道褐色暗羽,全身只有翅膀和尾羽长得硬朗,短浅而黑褐色的喙,一对眼珠犹如黑宝石,眼睛四周渐次由短到长的褐黄相见的绒羽把小麻雀打扮的十分伶俐漂亮,有点儿神似城里人在笼中养的画眉鸟的容貌,娇贵的画眉鸟深受城里人的喜爱和独宠,相比之下小麻雀又比画眉鸟弱小而朴素了很多。也像城里人和乡下人一样。小麻雀牙签般粗的双腿细瘦短小而灵活,喜欢一蹦一跳着走路。小麻雀也常常成双成对在一起的,我很早就能分辨出小麻雀的雌雄来:雄麻雀羽毛油亮而格外漂亮,特别是头顶有一道独特的羽毛在黄亮中泛着红晕,身形比雌性麻雀要富态、光鲜;而雌麻雀毛色则不那么引人注目,毛色暗淡,相貌平平,淳朴的犹如不善打扮的村妇。雌雄成对的麻雀们竟把巢建在人们住的屋檐下,或者建在土木结构式瓦房的墙洞眼儿中。久而久之,惊奇地发觉在山村里:人和麻雀并没有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干扰。人们似乎对小麻雀不是情有独钟,虽不像迎接小燕子那般热情地请进屋内梁上衔泥筑巢,但也不至于趋之若鹜般讨厌嫌弃。人们和小麻雀就这样在大自然的时光中和谐共处,犹如和睦相处的众乡邻,一起过着“相见两不厌”而太平安稳的日子。于是,山村里处处皆有小麻雀的身影,树林里,草丛间,屋檐下,小麻雀随处可见,普普通通,就像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朴实厚道的农民。
夏日周末的一个午后,暑气蒸腾,骄阳似火。屋外院场上一张诺大的塑料布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收获的金色麦子,刚脱粒而出的麦粒体内汁水饱和并且颗粒饱满,躺在艳阳下熠熠生辉。这时,道场边几棵低矮的柿子树和高大的椿树细枝嫩叶间早已不约而同地聚集着一群小麻雀,它们忍不住会在枝叶间欢呼跳跃。毋庸置疑,树上的它们正是冲着院场里晾晒的这些小麦而来的,只需要从枝头轻轻松松地跳到咫尺间的地面上,美食垂手可得,更是这个时节轻而易举的偷吃,得天独厚的机会对它们极尽诱惑。
适逢大人们顶着烈日下地劳作去了,便留下身单力薄的我居家看守这些晾晒的麦子,同时每隔一段时间得拿一个专用的“木耙子”将曝晒的小麦来来回回翻滚一遍,这样的做法有利于早些晾干了就能颗粒归仓。再个看守麦子一方面是防止院里的小鸡小狗和蹿出的家畜乱踩糟蹋,另一方面就是防止树上那群不安分的小麻雀来偷吃了。母亲下地前再三叮嘱我要留意树上那群爱偷吃的小麻雀,我口是心非的应承着。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趁着大人不在家的好时机,打起捕鸟的算盘来。从屋里取下挂在墙上的一个篾制大筛子,然后再从柴草堆里找来一根一尺多高的树杈式木棍,棍子下端系上一条细长而结实的尼龙绳,接着在晾晒的麦场中央将有树杈的一端支起大筛子,张开的筛口向着屋门,绳子另一端沿着地面一直牵到屋里,我便静静的躲藏在屋子的一扇大门后“守株待兔”。院子里渐渐地寂静下来,只闻树上的小麻雀的叽叽喳喳声戛然而止,许是小麻雀们觉察出院子里没有了看护麦子的人影——机会来了,不再叽叽喳喳的吵闹应是它们发出的信号,院里仅剩炽烈的阳光和满道场金灿灿的一地麦粒。起初,只见一只胆大麻雀从树上跳下来,滑落在麦场边沿,然后它试探着一蹦一跳的靠近麦场,地上的麻雀每蹦一下,树上放哨的麻雀便要随即叫一声。就在这时恰逢邻居的一只大公鸡也大摇大摆赶来趁机糟蹋,气得我只有从屋内现身愤恨地追撵大公鸡而去,当我出现的瞬间,树上放哨麻雀立马连续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那只大胆的麻雀扑棱一下飞到了树上,回到了“大本营”。尽管前功尽弃,也得压住心底的怒火继续“守株待兔”,很快院子里又是一阵儿寂静安宁的状态,大胆的麻雀得逞了,在滚热的麦粒“海洋”中连续发出一阵叽叽喳喳的欢叫声,于是树上接二连三跳下一群小麻雀来,奇怪的是它们只围着大竹筛团团转,尽情饱餐着竹筛以外的麦粒,就是不进筛子里半步,眼睁睁看着它们个个悠闲自在且又明目张胆地偷吃着,我只能忍耐着却束手无策。好不容易看见有只探身竹筛里的麻雀,我猛一拉绳子,岂料只听“噗轰——”一声都安全地飞上了树。原来绳子传送太慢早惊动了机警的它们,再个我支起的树杈太高了,于是又不得不再次调整调整。可这时候那群偷吃出经验的小麻雀变得愈加机敏而聪明了,它们不仅离竹筛越来越远,而且它们有了经验似的,似乎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树上总会留一两只吃饱放哨的,地上来偷吃的小麻雀也是吃的吃,望的望,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撤兵”。一个齐心协力、团结一心的群体。直到烈日西沉,我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当父母从田间辛苦回来,我最终挨了一顿他们的责骂,因为我和那群调皮的小麻雀把满道场晾晒的麦子搞得狼藉一片。
至此,不甘心的我有一次逮住屋檐下一只雌麻雀归巢喂食“孩子”的机会,我带领院里的几个小伙伴用大扫把死死堵住那孔建有窝巢的墙洞眼儿,然后迅速登上搭起的木梯,“瓮中捉鳖”般擒住了那只可怜的麻雀“妈妈”。可那一刻,我并没有欣喜若狂起来,因为我惊恐的目睹着那只焦急无助的雄麻雀在头顶和咫尺间的椿树上又蹿又跳,哀鸣声声。闻声赶来的母亲看到了我手里那只惊慌失措的麻雀“妈妈“。善良贤惠的母亲耐心地劝我说:“孩子听话!快把这只麻雀”妈妈“放了吧!你想想它也有孩子要养育的,巢里的小麻雀不能没有”妈妈“的爱……听老人说小孩儿不能乱逮麻雀的,不然捉过麻雀的手在上学写字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将来就不能写出美观漂亮的文字来……”尽管我不知道母亲说的有没有科学道理。但那一刻我分明感触到手中的那只麻雀浑身一直在不停颤抖,一股触电般地抖动拂过心头。
母亲的话语令我顿悟,我高高举起捉着小麻雀的双手,缓缓松开。
从此,再也不逮可爱的小麻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