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一原桃李映山
淮北大地,文人名士历代辈出,他们曾以酣浓的笔墨书写这块热土,留下了让后人难以忘怀的文字。淮北平原,天高,地袤,沃野千里,一原桃李映山河,美景如画,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值得无数赤子去热歌劲舞。
作为以历史、战争为背景的《桃李原》,在进行宏大叙事的同时,既要注意把握政治主题的尺度,又要注意如何处理题材。现实主义作品要有史实的记录,但不是还原。需要作家用自己的价值取向对“故事”进行选择、催化,用“小说”和审美取向去氧化、陌生化事件、人物,使之成为“有意味”的文字画卷。20世纪的上半个世纪,战争风云席卷中国,即使是淮北平原的偏僻乡下的每一个家庭也难逃劫难,个人命运与家国休戚相关,英雄的淮北儿女为他们深爱的热土不惜抛却青春与生命,可谓一寸热土一寸血。他们是广大的普通的革命者及群众,虽然史策里没有记载下他们的声音与足迹,但他们曾在历史长河里溅起过浪花,家乡热土里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流下过他们的热血,家乡的人民心里记住了他们的事迹。所以,作家张淑梅剪下那一段并非历史的历史,于历史长河里撷取几朵浪花,把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的爱恨情仇,愤怒的呐喊、灵与肉的挣扎,血与泪的迸流,书写成一段风云漫卷的史诗,留下他们的足迹与声音。这是她写这一长卷的初衷。
如果说,国事是经,家事是纬,那么《桃李原》的故事就在这经纬交织的那个交点上,将国事与家事与个人命运紧密相连接,将国仇与家恨相融合,将悲愤的怒斥与深情的诉说相结合,与细腻的抒情相交织,谱写了一曲长调,讴歌了一组普通的人民英雄。虽然小说以战争年代为背景,但并不着重写正面的战争场面,而是以乡村、家庭及个人作为叙事的主体,这样,便于以小见大,避免了大而无当,可以说,她对素材作了大刀阔斧地剪裁和组合。
《桃李原》是一部长卷,虽然篇幅长,内容多,但说到她的特色有这么几点:
一.小说的背景环境,就放在作者本人熟悉的淮北平原上,小说的人物活动的背景环境皆在乡村,创作就立足乡土。因而,小说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和生活气息。小说多使用淮北地区真实的地名,人物语言就使用当地乡土话语,对乡村风物、民俗的描绘,都力求给人以真实感和亲切感。
二.作品创作手法深受中国传统小说的影响,即扎根于现实主义。无论是对小说结构的构建还是对人物形象的塑造,都能看得出从《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等等传统名著那里汲取营养的鲜明痕迹,甚至当代的名著《平凡的世界》、《白鹿原》等都给予了鲜明的影响。《桃李原》作品里人物悲欢离合的命运随历史事件的起伏而发生、发展,最终走向高潮,并且设有线索——明线与暗线始终紧密交织在一起 。这样的创作手法或许不够先锋,不够新潮,但是,对于这么一个庄重的沉甸甸的题材,惟有现实主义手法才够庄重、真实、踏实,才具有如此的敬重感。
一位西方评论家说:现实主义是无边的。所以,现实主义是开放的,现代小说发展到今天,小说的创作手法新潮迭出,如浪漫现实主义,意识流,陌生化、魔幻现实主义等等新潮澎湃,在写作中可以借鉴,但选用某种创作手法,重不在赶潮流,而重在适合。据说,路遥在创作《平凡的世界》之前,一时不能确定用哪种写作手法,他曾亲自到国外去考查,归来之后,经再三慎重考虑,他还是决定用传统的现实主义手法去创作。所以,适合的手法才是最好的。
三.对于小说,尤其是长篇小说,怎么评价它的成功与否?它的灵魂、它的魅力在哪里?它的灵魂不在结构,也不是在故事,而是在塑造人物,关键在写法,在语言,文学不就是语言的艺术吗?《桃李原》约44万字,全靠文字构建起的艺术品,把众多人物的音容笑貌,或歌或哭或笑表现出来,必须能驾驭这四五十万字,搭建一个艺术舞台,必须动用十八般武艺,西方某文学理论家曾经说过:谁都可以编一个曲折的故事,但那不是小说;若想创作一部长篇,就要驾驭得了文字,并且还要把每一个文字变成艺术的样子,这无疑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作家张淑梅说,她并非天才,但她相信,勤能补拙。
四.至于写作手法和技巧,张淑梅不曾从事过多深的文学研究,也没有掌握到高深的理论,也并不具备高明的写作技巧。唯一富有的是,她曾经涉猎、研读过大量中外文学名著。写作,就犹如一位裁缝师傅,把一块布料裁成一件精美的服装,若不经裁缝师傅的加工,再好的布料仅仅是布料。同理,生活是创作的唯一源头,再丰富的生活素材,再动人的故事,若不经作者精心去撷取,裁剪,生活素材与故事仅仅是原型,不可能成为文学艺术,不能成就一部长篇小说。至于如何创作,如何创作成功,是没有现成的技巧的。所以,最高的技巧就是无技巧,这是老一辈作家巴金的名言。
至于写得怎样?不知好的小说可有标准。只记得有句名言说: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个林黛玉在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林黛玉的形象。至于人物形象,张淑梅没有刻意地去塑造所谓的圆形人物,或扁形人物,也不刻意任命正面人物或反面人物,而是从生活中来,让他们随着生活的发展而发展,再现特定环境中的典型,努力塑造他们,然后成为作家理想中的形象。好与不好,褒或贬,任人评说。
磨剑近十载,张淑梅是满怀激情写的。自幼在村边的池塘边月亮底下听老人们流着泪讲的故事,就成为后来她在灯下流着泪写的作品。她说:“我是怀着对先辈们的敬意的心情而写的,决心要把一幅幅血与火、悲与欢、情与仇的画面展示出来,我怕这些动人的事迹,可敬的人物,日驰影灭于人们的记忆之中,我想谱写生于斯长于斯的淮北儿女的家国情怀和在战争年代普通百姓的生存状态,想给那一段特有的历史状态留个特写,我自认为是有意义的,有必要的。作品写成了,定然存在着这样或者那样的不足,我姑且不论,但只要能留下我作为文学梦追寻者的坚实脚印就好。”
尽管时代大潮汹涌澎湃,人们都忙于生计而行色匆匆,但总有人在那里坚守一盏文学之灯。写作就是一种坚守,有着一颗甘守孤独,耐住寂寞的心,守着属于自己耕耘文学的一盏灯,能达成愿无违,足以证明作者对文学的执着。作品出版面世,其后来的命运又将如何?在生活节奏不断加快的信息时代,碎片化阅读流行,视频、图像盛行于文化消费的时代,很少有人能再沉下心来去阅读一部纸质的长篇小说。更无须觊觎名利,但作家张淑梅认为,写作就是一种情怀。一部《桃李原》凝聚着她巨大的精力,耗费了作家多少年的心血且不必说了。教书育人之余,能坚持且坚守着一个信念的她,相信集腋成裘,聚沙成塔,当完成这部四十多万字的作品之际,张淑梅不无感慨地在日记里写道:“终于完成这部作品了,我独自流泪独自歌,独自感慨独自说。正如曹公写红楼一部那般,批阅十载,几易其稿——
十年磨一剑,
歌成心滴血。
谁解其中味?
曲尽泪双流。
如今作品完成了,谈不上对文学有什么贡献,但求一原桃李映山河,但求我笔下的桃李能芬芳淮北这片热土,与愿足矣;有几人说,这部小说值得一读,与愿足矣。”“
在张淑梅的《桃李原》付梓之际,我想再谈一点自己的看法:作为一个教师的作品,从质量和容量看,出乎意外;从她的知识结构和文学能力看,出乎意外,但我更希望她能从“教师腔”中变声,用“言语”去进行自主性的创作,若此,她的世界一定会更为宽广。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