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鱼

从小就对抓鱼心向往之，但奈何家乡是个山村，离着最近的河也要走七八里路。而且父母、老师和其他长辈从小便告诉我们，河边危险，绝不能去。

于是小时候想抓鱼了，就只好白日做梦。梦里，村边干涸的蓄水池里突然有了水有了鱼，我跳进去大显身手，一把便抓出一串肥鱼，惹得朋友玩伴羡慕不已。

机会出现在十岁那年。那年，听说附近村子有人蓄水养鱼，很快，又有消息传来，说养不下去，要开闸放水。那座村子正好在我们村子上游，于是某一天，一道小溪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它弯弯曲曲，从村边经过，惊动了村里所有的孩子。

其实这道水里没什么大鱼，偶尔倒能看到几条泥鳅，但这已经足够让我们这群从小没见过水的孩子疯狂了。有几个蓄水处成了“著名的捕鱼点”，去到那里，你会发现现场人声鼎沸，平均两三米就有一个人，大大小小的孩子各显其能，有用网子的，也有用脸盆的，还有直接下手抓的。不过自然是僧多粥少，好多人抓了半天别说鱼，连鱼鳞都见不到几片，但这并不妨碍大家的热情，很多孩子从白天抓到天擦黑，手脚都泡到发白起皱，仍然不愿意从水里出来。

我和几个伙伴跳进水里也有模有样地寻摸了半天，当然最后一无所获。有个伙伴悄悄示意，这里人多，不如我们去上游看看。

沿着溪水，出了村子，我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不错的地方。这里有一座小桥，溪水从它下面穿过，在桥底下蓄满了水。我们到时，这水里正好出现了几个涟漪，我们顿时喜出望外，纷纷嚷着里面一定有鱼！

可是如何捕捞呢？我们没什么工具，刚刚也只是下水徒手乱摸，眼前的水池视觉上看上去深不见底，我们却没有了再下水的勇气。

几个人站在那里冥思苦想，有人说可以自制渔网，但我们没有材料；有人说可以挖开池子放水，但桥底四周是用石头砌成的，别说挖，动一动都是奢望。最后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没有办法捉到里面的鱼。

不过那天我们仍然很开心，山里的孩子可没多少机会能这样痛痛快快地在水边玩一场。打水仗、筑水坝……玩到最后，大家都忘了抓鱼这回事儿。

几个月后，水渐渐消失了，我们几个伙伴相约再去桥底看看。结果还未走到近处，我们就看到了桥底。

“竟然这么浅！”

也是，我们应该早就想到，山里的普通小桥，人们没道理会把桥底挖深呀。不过走近一看，我们立刻很庆幸当初没有下水，因为桥底遍地都是碎石块和玻璃渣，如果那天我们下了水，八成得挂个彩。

这时候又有新的消息传来，说上游的村子其实并未放干所有的水，大鱼还在里面，而且已经没人再管，可以随意捕捞，不少人甚至捕到了两三斤重的大鱼。

于是我们的热情再度被点燃，几个伙伴商量了一下，周末就踏上了去“摸鱼”的征程。

还记得那天天气不大好，我们顶着刺骨的寒风走在路上，彼此话都不敢多说，生怕一张嘴，身上好不容易聚起来的热气就会被风刮走。走到半路的时候，天空还飘起了雪花，有人渐渐萌生了退意，但是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咬咬牙，再坚持一下。

“都走这么远了，吃得苦中苦，捞得鱼中鱼。”

终于，我们哆哆嗦嗦地到达了目的地。这时候每个人身上都已经落了一层雪花，不过我们却顾不上这些，路边是一个巨大的一个蓄水池，仅仅垂直距离恐怕就超过了二十米，我们踮起脚好奇地往下看，猜测蓄满它会有多少水。阳光这会儿正洒在池底，反射过来一片片耀眼的亮光，我们眯着眼看到水池斜坡上露出的泥土呈黑色，还有不少脚印在上面，看着乱七八糟的脚印，我们直呼糟糕，这里恐怕已经有不少人来过了，我们还能捞到点啥呢？

“弟兄们，冲啊！”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我们便大叫着冲下去，来到池底才发现原来水面已经结了冰，不过鱼却真得不少，沿着冰面走了一会儿，我们就发现了差不多上百条小鱼。

“发财了，这么多！”

“这么多，都要带走啊！”

我们彼此咧着嘴，互相示意，像是发现了大笔“财富”马上就要瓜分它们的探险家。彼此的眼神里，都是对以后“暴富”生活的憧憬。

不过现实马上就给我们上了一课。

冰太硬了！不仅冰硬得让人无可奈何，天也太冷了，缩着身子费半天劲儿砸开冰面，捞出来的小鱼竟然还是死的。我们捞着捞着就没了兴趣，有个伙伴干脆在冰面上滑起了冰，最后大家都忙起了别的。等到玩累了，我们挑剔地找了几条稍大的鱼，把它们从冰里取出来，希望回去有办法可以让它们重新“活”过来。

回到家，我们把它们带进室内，负责存放它们的那个伙伴把水盆放在煤炉旁边，信誓旦旦地表示它们一定能“活”过来。

“明天应该就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们一人一条。”

当然，第二天我们去看的时候，发现它们仍然飘在水面，那个伙伴尴尬地笑了笑，我们也理解地笑了笑。

这算是我第一次抓到鱼的经历。

后来学会了骑自行车，我们几个伙伴就相约去镇上那条有名的河边转转。

那是一条不小的河，浩浩荡荡，绵延几十里，听说最后汇入了黄河。我们在岸边一开始还只是小心翼翼地走着，并不敢离河水太近，但是突然有个伙伴在泥地里发现了一只河蚌，他把它抓到手，顿时惹来了我们的一阵羡慕。我们登时胆大了起来，或者是“红了眼”“上了头”，纷纷靠近河边，都想抓只河蚌好把玩把玩。

没想到河边的河蚌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一开始还很兴奋，越抓越多，每个人都抓到了几十只，抓到最后，我们面对着如小山般的河蚌突然犯起了愁，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吃？我们是万万不敢的，要是家长知道了我们今天来了河边，非得好好教训我们一番不可。何况，水边淤泥臭烘烘的，这群河蚌也臭烘烘的，我们没兴趣也没食欲吃这东西。

丢掉？也只能丢掉了。于是，在开心地抓了半天后，我们又把河蚌全扔了回去。也许过几天，还会有其他孩子重复我们的过程，那么这群河蚌也算是一种共享物资了，只不过河蚌们可能不大开心，好端端地晒个太阳，却要被人抓起来再丢到别处去，回家也是一件麻烦事吧。

河蚌没了兴趣，我们还是想抓鱼。河里的小鱼真不少，它们一群群，颜色各异，在水底游来游去，惹得我们一阵眼热。但我们也只敢眼热，因为那水虽然清澈见底，但也深得吓人，我们几乎都是旱鸭子，知道下去了就绝上不来。

我们继续沿着河岸转悠，期盼能够找到一处水浅鱼多的地方，但事实并不遂我们的愿，一直走到精疲力尽的时候，我们也没能找到这么块地方。

正当我们准备回家时，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奇迹，一条大鱼竟然向我们游来！

我们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的一条鱼会突然向岸边游来。一个反应较快的小伙伴立刻下水，那鱼晃晃悠悠，被他两三下拿下，等到他把鱼拖上岸，我们围上去，纷纷感叹他运气不错。

“这么大的家伙，得有三四斤吧？”

“它为什么会上岸边来呢？”

谁也不知道，我们都不了解鱼的习性。

大鱼被那个小伙伴带回了家，他本想请我们晚上在他家吃鱼，但他的父母却不大愿意在辛苦了一天后还要招待我们这群小孩子，于是，我们约定第二天再来吃。

第二天再去他家时，他不好意思地告诉我们，鱼已经被他家吃完了。我们只好又悻悻地各自回家。

以后，去河边的次数多了，对抓鱼也就少了些兴趣，但遇见有水的地方，还是会停下来猜测一下里面会有什么鱼，会有多少鱼。

上了初中，宿舍里有从小在河边长大的同学，晚上睡不着觉，就听他们讲在河边捕鱼的故事。

“站在“南水北调”的桥上，一网子下去，满网都是鱼！”

“那天我刚到河边，一脚就踩到了一只王八，那王八有碗大小，很有份量。”

“我爸抓过一条二十斤的大鱼，那个大，那个长！”

“烤鱼烤虾烤螃蟹，水里有啥我们烤啥。”

终于，听的一个同学按耐不住了，从床上爬起来就要穿衣服，我们问他要去干什么，他说，我现在就要去河边，非得抓个痛快！

我们纷纷哈哈大笑，笑他心急，不过若是童年时的我在场，恐怕反应也会像这位同学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