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君灵湖很美很大,四面环山,这水库是何年修建的,修建前的样子又是如何?住在湖畔一个叫王家庄的村子里的王小兰不知道,王小玉也不知道。
村里与他们同龄的小明从从小就爱游泳,学游泳时爷爷跟他讲过当年修水库的许多故事,爷爷就是那年入的党……
小兰、小玉是村里的两朵花,而光屁股穿花肚兜的小明便是她们的“护花使者”。
小兰问:“小明,你见过城里的高楼吗?”
“见过,我和爷爷没敢进去。”
“为啥哩?”
“那么高的楼,爷爷说咱别进,进去就出不来了”。
小玉问小明:“小明,你见过大火车吗?”
“见过,火车烧的是柴火,像大蜈蚣。”
“你爬过铁道吗?”
“爬过,跟咱岭上山差不多高!”
小明一脸的得意,小兰、小玉望着这位“见过大世面”的小伙伴,心里说不出是敬佩还是羡慕。
……
“小明,你想到水库外边去吗?那边有好多好多的高楼大厦,好多好多的男孩女孩,好多好多的……”
“小玉去吗?”
小兰点点头,点头的小兰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丹凤眼,满怀期望地望着小明。
此刻,小兰、小玉、小明都是十八岁,初中毕业已两年多了。
小明正在田里犁田,满头的汗珠,光着的上身粘满了泥浆,小兰在田埂上打猪草,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小明停下手里的活儿,抬手抹了把汗,沉思了一下,又问了一句:
“小玉真得想去吗?”
“去哩,小玉的表姐带我们去,她不去能成?”
小兰有些不高兴,背过脸去不再理小明。
小明讨了个没趣。只得吆喝着牛继续犁他的田。小兰赌气的朝小明的后背喊:
“小明,过两天我就走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面啦!"
小明转过身来,脸憋得通红,咧开嘴喊道:“走,你们都走吧,我守在这水库一辈子!”
小兰从没见过小明发这大的火,更没见过小明朝自己发这大的火。小兰委屈极了,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又转,一扭头,背上一畚箕猪草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村了。
小玉不在家,小玉被他父亲带到镇上做衣服去了。掌灯时分,小玉才回来。小玉爹在镇上酒馆里喝醉了,睡了几个时辰才醒酒。
小玉对小兰讲了镇上的许多见闻,小兰听着听着就耐不住了。
“有啥了不起,听说南方比咱镇上热闹多了。”
“肯定是哩,小兰,你咋不让你娘给你买几件新衣服?”
“我家有,好几件都没上过身哩。”
“你有皮鞋吗?”
“我不要,皮鞋穿着咯脚。不如我娘做的松紧布鞋好。”
“表姐说南方女孩都穿皮鞋,还穿裙子,短短的。”
小兰羞红了脸。
两个女孩正闹着,小明来了。
小明是来看小玉的,小兰扭身就要走。
小玉说:“小兰,你别走啊!”
小兰说:“他来找你的,我待在这儿算啥?”
小明不说话,脸上红红的,厚厚的嘴唇紧绷着,两只黑亮的眸子瞅过小玉又瞅小兰。
小玉恼了:“啥意思?三人好好的,说这话不咸不淡的给谁听?”
小兰不说话,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神色却温和多了。
小明说话了,瓮声瓮气:“我跟你们一起去,成不?”
小兰就想小明说这话,小玉也很乐意,可是小玉的表姐说过只带小玉和小兰去。
小玉说:“表姐说那儿只要女孩不要男孩。”
小明不说话了,一个劲地挠头皮,似乎要把头发挠长,变成个女孩似的。
三个人都不说话,默默看一颗流星划过……
二
这么多的人,这么高的楼,这么挤的车。
小兰、小玉眼都看花了。表姐很是理解地望着两个十八岁的女孩一个劲的笑,笑得小兰、小玉脸蛋红红地,就像盛开的牡丹花。
表姐今年二十三,高挑身材,脸蛋儿白里透红,胸脯鼓鼓的,许多男人一晃而过时,都用眼睛不经意地从表姐的胸部扫描而过。
小兰、小玉低着头很为漂亮大方的表姐难为情。
小兰、小玉被表姐送进了一家服装公司。
这儿的车间主任胡平光是表姐的朋友,答应收留她俩边学边干,表姐安顿好她俩的食宿就走了,表姐说她在离这儿不远的一家发廊工作,是“美容师”。万一有要紧事可以去找她,表姐告诉了他们俩行走路线,并说有时间就来看她们。
毕竟是第一次离开家,而且是第一次坐汽车、转火车才到的南方城市,小兰、小玉泪花闪闪地望着表姐远去了。
这天晚上,小兰、小玉躺在陌生的集体宿舍里久久不能入睡,两人趴在床上小声地说着话:
“小兰,小明要是能一块来就好了。”
“你想小明啦?”
“是想,你想不想?”
“不想。我妈说,一个女孩一辈子只能想一个男孩,一个男孩一辈子只能想一个女孩。”
小玉不说话,小玉想起了临出门时父亲说的话:“小玉,在那边好好干,找一个有钱的主儿,你爹我以后喝酒就不用赊账了。”
小玉当时没有说话,小玉想起了小明,显然小明不是“有钱的主儿”。小明爹被哑炮炸死了,小明娘有痨病,整天用土罐儿熬药喝。可小玉喜欢小明,喜欢小明在藕塘里晃晃悠悠就踩出一条长长的粗粗的莲藕,喜欢小明一抖手就能划出一道乘风破浪的水漂儿……
小玉半真半嘻地对小兰说:
“小兰,把小明让给你吧!”
小兰脸热了,扑过去就挠小玉的胳窝,一边挠一边骂:“鬼东西,你当他是啥香果子,谁稀罕?”
正闹着,邻床的一位打工妹从床帘后露出“芳容”:“新来的,我们要休息!”
小兰、小玉伸了伸舌头,用被单蒙起脑袋又是一番嬉闹。
半个月后,由于小兰、小玉在家学过缝纫做过衣服,他们两的电车技术进步很快,已基本上适应了制衣的全部流程,车间主任胡平光也很关照她们,时常让车位组长手把手教她们,小兰、小玉很感激,更感激表姐,要是没有表姐的关照,他们俩压根就进不了公司。只是半个月没见表姐了,小兰、小玉心里空荡荡的。这个星期天,公司不加班,一宿舍女孩出门了,小兰、小玉呆坐在床上,两人想家了,也想老家的小明。小玉说:“咱给小明写封信好不好?”
小兰点点头,很认真。
老家很远,千里万里之外,老家也很近,时常走入小兰、小玉的梦里,那山坡上满山遍野的红杜鹃,还有那水面上戏水的野鸭子,那婉约凄美的喊渡声音。。。。
小兰也想小明,想小明为自己允吸腿上被毒蛇咬过的伤口,想小明一步步背自己下山,想小明时常抓条大鱼悄悄放进自己家的水缸里……
这天下午,小玉对小兰说:“我们到表姐那儿玩玩不?”
“表姐不是说没大事不要找她吗?”
“没事,去玩一下午晚上就回来!”
两人就按表姐指定的路线出发了。
这个城市真的好漂亮,道路两旁是修剪齐整的草坪,一株株红的,黄的花被巧妙地编成了玲珑奇巧的花篮状。
小玉对小兰说:“要是能给这座城市安上个轮子推回我们老家那该多好啊!”
三
表姐所说的那家发廊到了,门口有两位穿露挤装,头发染成栗黄色的洗头妹,她们一边抽着黑色细长的雪茄,一边叉开一双玉腿放肆地说笑着。
“是这儿吗?”
小玉掏出表姐写的纸条看了又看,“没错,是这儿。”
小兰、小玉等了一会儿,表姐就出来了,小兰、小玉差点认不出是表姐来。表姐的脸扑满白粉,嘴唇涂得红红的,眉毛,眼睛描得像电视上的明星,阳光一晃,额头上金光闪闪,表姐着一件半透明的吊带白纱裙,大半个奶头几乎要从薄纱状粉红色的胸罩里蹦出来……“表姐?”“表姐?”
小兰、小玉怯生生地喊道。
表姐先是惊愕了一下,随即又轻松地一笑:“两个小不点,长本事了,自己摸上门来了?”
小兰、小玉都不说话,好像与表姐生疏了许多。
两人随表姐进了屋,屋里很暗,灯光是桔红色的,两个穿着睡衣的洗头妹一双眼睛盯着一个大屏幕彩电。小兰、小玉不由地看了一眼,两个女孩顿时惊呆了:原来,屏幕上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正在疯狂地做爱……
“妈呀!“小兰、小玉几乎同时喊出声来,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表姐婉尔一笑,拉着小兰、小玉就进了一个更小的格子房,一个矮矮的胖胖的中年男人从另一间格子房里出来,嬉皮笑脸地在表姐香腮上捏了一把……
四
从表姐那儿回来,已是晚上十点钟,小兰、小玉一路上都没说话,表姐的话又在她两耳边回荡:这是沿海开放城市,我们开设的是发廊,也叫“美容美发”,当然,与老家的理发店不一样,我们的发廊除去不理发、烫发之外,什么都干!
表姐很直白也很坦率,坦率得让小兰、小玉不敢相信这是从表姐嘴里说出来的。
“在这儿,我一个月下来能挣上万元,有时运气好被客人包一夜就是上千元,抵得上在老家干一年的农活……”
“你表姐真贱!”
想到这儿,小兰脱口而出。
小玉不说话,只提着一大包表姐送给她们的衣服,一脸茫然的,不知怎么评论表姐才好。
城市的夜景很美,道路两旁的树上都被五颜六色的彩灯装饰着。大道上,车流如水,奔驰、宝马、奥迪流星般划过。不远处,无数个霓虹广告一闪一灭,给小兰、小玉又添了几许迷蒙,几许不安。
回到宿舍,小兰冲了个凉拉上床帘就睡了,小玉几次从邻铺探出头来想跟小兰说些什么,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两个女孩各自默默地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就都疲惫地入睡了。
半夜里,小兰醒了,是被邻床的铁床摇醒的。床摇的声音不太响,但摇动幅度比较大,其中还夹杂着女孩儿的呻吟声,小兰毕竟十八岁了,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深深地把脑袋缩进了被单里。
那边终于平静下来,静得似乎能听见呼吸声,小兰却无睡意,蓦然间她想起了老家的小明……
第二天早上,正在洗漱,小兰、小玉邻床的床帘一掀,一个穿着大裤头的男青年睡眼惺松地踱了出来,小兰认识他,他不是本组的一名小烫工吗?男青年对小兰、小玉客气地道了声“早”后就自顾自地钻进了洗手间,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哗哗的小便的声音,小兰、小玉茫茫然,莫名地相视而笑……
两个月后,公司发放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小兰、小玉都领到了八百多元,尽管这与熟手车工相比还是有差距的,但这可是小兰、小玉第一次拿这么多的钱,两人激动得数了一遍又一遍,小玉对小兰说:“小兰,这些钱够我爹买多少斤白酒的?”小兰没有回答她,此刻,小兰真想站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大喊一声:“这是我挣到的第一笔钱!”
星期天,小兰、小玉都给家里寄去了六百元钱,两人顺便又到自由市场逛了一圈。这里的商品花样繁多,千奇百怪,小兰、小玉看都看不过来。回想起老家山旮旯里的贫穷与落后,小兰黯然伤神,她花了一元钱买了两个彩色塑料发夹,小玉用十元钱买了个乳罩,是海绵的、厚厚的,小玉说表姐给的上衣有点肥,撑不起来。
还没到宿舍,望见表姐正在宿舍门口朝她俩招手,小兰、小玉蹦跳着迎了上去。毕竟这是遥远的南方,表姐是她们唯一的亲人,细细想来表姐又没做对不起自己的事,小兰从心底无理由地谅解了表姐。
表姐亲热地拉住小兰、小玉,贴心话说个没完没了,并且还给她俩带来了南方的特色水果——荔枝,小玉毫不客气地摘下一颗放进嘴里就咬,表姐拦也没拦住,嗔笑道:“小玉,荔枝是要剥皮的!”小兰正往嘴里送的荔枝停住了。小兰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得两只眼睛眯眯的,像弯弯的新月。
晚上,小兰、小玉每人凑了三十元钱,请表姐“撮一顿”,希望好好回报一下表姐。简单的四菜一汤,另加三瓶果汁,一结帐,小兰、小玉被吓懵了,整整八十六元。
表姐望着正在凑钱的两个大女孩,摇摇头笑着从小包里取出一张百元大钞很随意地对服务员说:“不用找了!”
五
“小明来信了!”
中午下班时分,小兰在公司信报栏看到了小明的来信,小玉一把夺过来拆开,小兰忙把脑袋凑了过来。小明的字写得一般,内容确很实在,信上说:你们寄的钱家里都收到了。小兰娘用六百元钱买个牛犊,说地还是小明帮着犁、耕、拉,牛以后就用自己家的。小兰娘一有空就进山割草把牛犊喂得很壮,小兰娘说等小兰出嫁时就把它卖掉给小兰添嫁妆;小玉爹收到钱后还了三百多元的老帐又把剩下的统统交给了镇上的酒馆里,每天都去喝,小明劝他少喝点,小玉爹也真戒了,结果生了场大病,吃药打针没管用,小明给他送了瓶好酒,一喝上酒,小玉爹的病就好啦……
两人看罢,泣不成声,感染得不少打工妹泪水涟涟……
这天中午阳光很好,突然下起了一场小雨,水泥路面湿漉漉的。不到一刻钟,雨停了,天色一片澄明,几朵白云悠然飘过,一道彩虹,五彩的虹,出现在蓝天上……
小兰、小玉笑了。笑得泪光闪闪。
六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中春节就到了。公司放了一个星期的假,员工们有的回家了,有的转厂了,小兰、小玉不准备回家。小兰给家里寄去了三千元钱,留下五百元钱作生活费;小玉是一分钱也没寄,她说钱寄得再多也要被爹喝光,倒不如先打扮打扮自己。来到南方这座城市已有八个多月了,小兰、小玉学会了许多,比如打电话,说普通话,打扮自己,待人接物等等,两人已不再是家住水库旁边的一位村姑。这不,在公司为员工举行的联欢晚会上,小兰、小玉几乎成了晚会的主角。这个春节的联欢晚会上,打工仔、打工妹们暂且忘却了思乡之苦,欢聚在“大家乐”歌舞厅。你争我夺正在演唱“卡拉OK”,小玉的嗓音很美,百灵鸟似的,她手执麦克风唱得如痴如醉:
开让青春娇艳的花朵绽开了深藏的红颜,
飞去飞来的满天的飞絮是幻想你的笑脸。
好个小玉,竟把一曲《追梦人》演唱得声情并茂,如泣如诉。
“好!好!”“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小玉还真下不了台,没办法,便从人群中把小兰拉了出来,两个女孩来个男女对唱《夫妻双双把家还》,小兰“反串”董郎。小玉、小兰配合默契,“织女”柔情似水,歌喉婉转,“董郎”落落大方,字正腔圆。一曲未了,掌声、笑声连成一片……
大年初一,小兰、小玉买了些水果去给表姐“拜年”,表姐不在,只有几位洗头妹正在打牌。一位洗头妹见过她俩就不冷不热地告诉她们:你们的表姐快当妈咪啦!
小兰、小玉心下一惊,不知咋回事。
那位洗头妹给了她俩表姐的电话号码,小玉很快和表姐联系上了,按表姐电话里所说的地址终于找到了表姐。
表姐住在居民区的一个单元里,三室一厅家电齐全,表姐见到她们,很是高兴,港味十足地对她俩说“小兰、小玉,你们俩好好漂亮!”。小兰反应快,忙搀表姐到真皮沙发上一边坐下一边说:“还不是表姐的功劳!”
表姐随即接口说:“小兰,什么时候学会客气啦!”
小玉说:“表姐你还不知道,小兰现在是车位组长了。”
表姐赞许地点点头,扭头问小玉,“小玉小姐,你呢?”
小玉也不含乎:“厂长正有这个意思,只是不知本小姐乐意不乐意。”
表姐用手指点了一下小玉的额头说:“这小妮子,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小兰耐不住性子,认真地追问表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表姐用手抚摸着隆起的腹部,一边悠悠地说:“其实也没什么?一个港客看中了我。他在香港没有后,我给他生了个儿子,他付给我二十万作为青春损失费,就这样。”
表姐说得轻松,小兰、小玉面面相觑,这样的事还是头一次听说。
表姐接着说:“我年龄也不小了,也想做个妈咪,至于孩子将来认不认我,只要他幸福,其他都无所谓,再说趁着年轻我也想多捞一把,将来也有个保障。”
说这话时,表姐神色有些忧悒,三人又聊了许多,小兰、小玉却再也没有乐出声来,她们感到了生活的厚重与无奈……
七
农历正月初四公司就开工了,而且公司刚刚接到几件出口韩国的大单,货期很紧,小兰、小玉忙得不可开交,正在这个时候,小玉收到了父亲发来的加急电报,电报上写:
父腿摔断速汇款治疗。
小玉看罢,哭成了个泪人,小兰也很难过,小兰知道小玉娘死得早,小玉和她爹相依为命过活,可眼下小玉的工资已所剩无几,小兰除去生活费也没有多少钱了,怎么办?小玉只好打电话向表姐求援,表姐让她晚上去拿。晚上下班已经是十点钟了,小兰、小玉夜宵未吃就到表姐那儿拿了五千元钱,次日中午小玉用“电报汇款”的方式速汇回了老家。
事情总算过去了,小玉很长一段时间闷闷不乐,小兰因为是车位组长,比小玉要忙一些,两人有半个月没能在一起好好聊聊了。
又过了一个月,公司刚发薪水没几天,小玉对小兰说了自己要转厂的想法,小兰以为小玉的车位组长迟迟没有批下来闹情绪呢!再说又听小玉说这家公司离这儿不远,工价比这儿高得多,小兰也就无话可说,两人洒泪而别。
再见小玉时是在两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天的晚上,小兰正在洗衣服,小玉来了,小玉的穿着很性感也很名牌,两人相见又是哭成一团。
小兰止住了哭声,小玉那儿还是“大雨滂沱”,小兰问小玉在那家公司是否受了委屈,小玉摇摇头,欲言又止,似有无尽的痛楚。
小玉带来了两个好消息:一个是她借表姐的五千元钱已还清;另一个是表姐生了个男孩,足足有八斤重,是剖腹产。
小兰很兴奋,也把小明刚寄来的信给小玉看了,信上说,小兰家里的牛犊已经长大,并且下了个小牛犊,小兰娘正准备把它卖掉,专心伺养小牛犊;又说小玉爹因为春节前见小兰寄钱而小玉分文未寄很生气,自己编了个瞎话说腿摔断,其实没那回事,小玉爹腿上一根汗毛都没掉,希望小玉用心工作不用担心等等。
小玉看罢,脸气得煞白,泪水夺眶而出,拿信的手一直发抖,她一手把信撕碎,抬手就在自己粉腮上煽了一巴掌,“爹呀!”小玉神经质般大叫一声,扑倒在小兰的怀里大放悲声。
小兰也为小玉爹的做法生气,同时她气小明心太实,搂着小玉劝了好大一会儿。
正在这时,小玉腰间的呼机响了,小玉拿出看了看,匆匆用纸巾擦去泪痕并补了妆,报歉地朝小兰笑了笑,一阵风似地离开了宿舍,留给小兰一头雾水,是什么事让小玉这般,以往的小玉不是这样的,难道小玉……
小兰想起了小玉的呼机,跑出去想留小玉的呼机号码,刚到马路上,只见小玉坐上一辆的士绝尘而去。
小兰艰难地回到宿舍,一屁股瘫坐在床上,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晚上十一点钟,小兰拔通了表姐的电话,先向表姐“喜得贵子”表示恭喜,后又问起小玉的近况,表姐说不清楚,她也在纳闷小玉怎么一下子就还了五千元钱,小兰无力地挂上电话。
第二天上午八时,公司车位组长都被叫到厂部开会。会上,公司老总阴沉着脸向大家公布了公司的重大决议:日前出口韩国的这批服装出现了严重的布次、色差等等质量问题,目前该批服装已被如数退回并且还要赔偿一定的经济损失,鉴于上述情况,公司董事会研究后决定:1、撤消胡平光车间主任职务并勒令三日之内离开公司;2、车间主任一职暂由小兰小姐代理。
小兰怔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八
其实,小兰认为车间主任胡平光的工作还是称职的,至于出现这么大的责任问题也不能全推到他一个人身上,上至业务经理下到车位组长都有责任。再说炒掉胡平光而让小兰接替,小兰感觉有些对不住他似的,何况他又是表姐的朋友。没有胡平光的帮助也就没有小兰的今天。所以这天晚上,小兰买了些饮料去胡平光那儿看望他。
小兰敲门进去时,胡平光和来安慰他的几位组长吃着花生喝着啤酒,胡平光客气的请小兰入座,小兰推辞不过也就坐了下来。
这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打工仔、打工妹们一边豪饮啤酒,一边发着牢骚,不知不觉中胡平光就喝醉了,喝醉酒的胡平光满嘴跑火车一个劲地胡言乱语,他凑近小兰面前,非要和小兰碰两杯不行,小兰不喝酒,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象征性地喝了一点,胡平光感觉没面子醉醺醺地对小兰说:“你们年轻又漂亮,将来会大有前途,不像我们……”
小兰有些生气,但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胡平光更来劲了,他忘形地与小兰碰了下杯,凑近小兰耳畔神密地说:“你知道我和小玉表姐是啥子朋友吗?”
小兰不知道,小兰也不想知道。
胡平光气急败坏地吼道:“朋友?狗屁!我去找她开心的时候她给我打了八折!”
小兰热血喷涌,一抬手,一杯啤酒洒泼在了胡平光已经扭曲的脸上。
胡平光倒在了地板砖上,如一条死狗。
小兰铁青着脸,强压着屈辱和愤恨冲出了宿舍。
南方的初春不太冷,许多打工妹都穿上了毛呢裙,一阵冷风吹来,小兰感觉骨头缝里冷森森的。
九
小兰在这家服装公司做了两年的车间主任。两年来,一直没有见到小玉。小兰知道,小玉一定还在这座城市,一定还在!表姐也是再也没有联系上,小兰曾多次打过表姐那里的电话,电话那头已换了女主人,小兰问起表姐的消息,女主人不耐烦地说了句“我不知呀!”就挂断了电话。
小兰是一朵孤独的花,她顽强地开放在这座钢筋水泥结构的南方城市里。
两年后,小兰谢绝公司老总的提升与加薪,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了水库边上的老家,那里还有惦记她。帮过她们家的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