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夕阳

蝉鸣在药罐里熬着

晾衣绳上那件白衬衫，刚好兜住

江南最后一股子黏热

我数着窗棂漏下的光斑

像数退休证上还没盖印的日子

笔在指间转，转出砚台里

几缕云影在游

晚风忽然撞响玻璃

带着千子湖那股潮湿的香

我抓把竹椅追出去时

夕阳正把拱桥泡成半杯金茶

芦花在风里写狂草

蜻蜓翅膀一扇，整片稻田

都掀起了绿波

我站在去年摔过跤的田埂

看影子被余晖扯长，又缩回去

像那些没写完的句子

风忽然淘起来，把云赶成一群白鹅

我跟着跑，裤脚沾了露水才停住

原来追的不是夕阳

是自己年轻时的咳嗽

正从稻穗缝里，冒青

远处的河被风揉碎，又拼回

片新的天空

我坐在褪了色的竹椅上

看最后一缕光漫过

药盒上的有效期

漫过稿纸上刚冒头的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