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祸得福

1990年，王聪从大学毕业，被分配回东城县黎阳镇政府。同届同学要么留县城，要么去省城，唯有他扎进了偏远山区。王聪倒坦然，自小在山沟长大，熟稔农事人情，做事踏实肯吃苦，很快就赢得了领导同事的口碑。

只是婚恋成了难题。介绍的小学老师嫌他在乡镇没出息，医院护士看不上他家境普通，村支书的女儿又只有初中学历。王聪索性断了念想，工作之余便在宿舍看书写作，日子过得简单清净。

三年转瞬即逝，乡镇换届在即。王聪的业绩有目共睹，推荐名单里却没他的名字。老周拍着他的肩叹气：“小王啊，光埋头干活不行，得抬头看路。你看小刘，下乡吃饭都往领导桌上凑，端茶倒酒多殷勤。”

这话让王聪辗转难眠。他家祖辈都是农民，没半点官场门路，实在学不来那些应酬功夫。天刚亮，闹钟一响，他还是扛起背包，骑着自行车往最偏远的兰溪村赶——领导说，年轻干部就该去最艰苦的地方锻炼。

行至一个急弯，一辆小货车突然窜出。王聪躲闪不及，连人带车摔在路边，左腿传来钻心的疼。送到县医院一查，是骨折，得住院一个半月。

病房里人来人往，唯有隔壁床的老陈一直住着，因严重的骨质增生下不了床。照顾他的是妻子李老师，气质干练，说话温和。闲聊间得知，老陈是部队转业的老司机，曾给县领导开车，女儿陈小玉在局里当打字员，临时工，23岁，还没找对象。

“城里有正式工作的，嫌小玉是临时工；没正式工作的，她又看不上。”李老师叹着气，看向王聪的眼神却带着赞许，“小王你人踏实，又爱学习，你父亲还是乡镇中学的老教师，家风好。”

王聪听着，心里暖乎乎的。这些日子，李老师常给他带家里做的饭菜，絮絮叨叨问他的工作和生活，倒比亲人还上心。

一周后，李老师要回学校上课，让陈小玉来替班。那天早上，陈小玉一走进病房，王聪的眼睛就亮了——粉红色连衣裙，长发披肩，丹凤眼明亮有神，皮肤白里透红，高挑的身材亭亭玉立。

“王大哥，我妈让我来照顾我爸。”陈小玉声音清脆，放下东西就开始收拾病房，动作麻利。

王聪有些拘谨，想帮忙却动不了腿。陈小玉看出他的窘迫，笑着说：“你安心养伤，这点活我来就行。”她每天给老陈擦身、喂饭，也不忘给王聪端水、带水果，闲下来就听王聪讲乡镇的趣事，讲他看的书。

“王大哥，你懂得真多，不像有些男的，就知道喝酒打牌。”陈小玉眼里满是崇拜。

王聪心里甜滋滋的，忍不住问：“你这么好，怎么还没找对象？”

陈小玉脸颊一红，低下头：“想找个踏实过日子、有上进心的，可不好遇。”

病房里的时光过得飞快，王聪出院那天，陈小玉去送他。走到医院门口，王聪鼓起勇气说：“小玉，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对象吗？”

陈小玉愣了一下，随即红着脸点了点头。

结婚后，陈小玉看着王聪案头的书，认真地说：“你是大学生，不能总困在乡镇。去考研吧，家里的事有我，我也报个自学考试，争取转正。”

王聪有些犹豫：“家里经济不宽裕，我走了，你一个人太累。”

“怕什么？”陈小玉拍了拍他的肩，“我们还年轻，只要肯努力，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两年后，王聪考上华东政法大学研究生，陈小玉也拿到了本科文凭，顺利转为正式职员。毕业典礼那天，王聪牵着陈小玉的手，看着校园里的风景，感慨道：“当年那场车祸，真是因祸得福。”

陈小玉笑着捶了他一下：“是你自己争气，要是你不踏实、不上进，就算遇见了，也抓不住缘分。”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有些福气，看似是意外降临，实则是人品与努力攒下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