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 关
梦 萌
华山。
东峰面日石壁,被称为仙掌崖。每当阳光照射其上,巨石垂立,黄白相间,赤光灿灿。若于山下十里外仰望,犹如五指巨掌竖展,直拄苍穹。
相传,盘古开天辟地时,华山与中条山原是一脉相连,挡住了滔滔黄河,致使洪水泛滥,桑田被毁,苍生尽丧。河神巨灵仙念及天下,一手猛推华山,一足狠踢中条,终于把华山和中条山分开,才使黄河畅通无阻,东流而去。由于巨灵仙用力过猛,便在华山东峰石壁上留下巨大的手印,即今“华山仙掌”之奇观。
此间,秦岭余脉和潼关南原仰赖山原走势,逐渐过渡,乒然显现出五个很深很深的沟涧。沟涧南北走向,曲曲折折,通向黄河。
有人说,这五条沟涧,就是巨灵仙推开中条山和华山时,将此处山石堆积成华山仙掌,不信试试,推倒华山仙掌,恰好填平这五条沟涧。
收拢目光,透过车窗玻璃,我隐约看到勾连五条沟涧的一条小道,仅容一人一车,两岸深谷绝壁,形势十分险峻。壁上现“潼关古隘”字样。
“呜——”,陇海铁路驶过一列客车,给险峻雄伟的潼关古隘添上一层神奇色彩。这时我突然发现,车窗茶几旁对坐着一男一女,女的二十多岁,记者模样,神彩飞扬,托着相机对准窗外卡嚓卡嚓拍照;男的是一位银须皓首的长者,精神矍铄,独自望着窗外喃喃自语。
记者:哦!这就是号称“飞马不能逾”的潼关吗?这就是“天下黄河此一湾,寒风激浪破冲关”的潼关吗?太险了,太美了,太神奇了!
长者:奇的还在后头哩!你瞧.那地方……
记者:那是什么呀?
长者:叫禁沟。
记者:禁止的禁?什么意思?大爷,快讲讲吧!
禁沟。沟底烟云浮荡,山岚弥漫,鲜苔如茵,溪流潺潺,一条宽约30米的斜坡道,坎坷曲折,时有时无。转眼之间,画面出现沟崖上的土崖土柱、巨石怪柏、奇峰险岩、柿树酸枣……老城遗址及12个夯筑的方形土台依稀可辨。残垣断壁上栖落着几只雕鹰,四周寂静肃然。
眼前景象使我不禁想起电视连续剧《红娘子》南原大战的激烈战斗场面。出现以上画面时伴以长者激奋高亢的画外音:
“这就是潼关城东的禁沟。南自秦岭蒿岔口,北至下屯村原头,南北长约十五公里。由于洪水浸蚀,沟底形成30米宽的斜坡,成为通往潼关城后侧的一条军事要道。曹操打败韩遂、马超之乱就发生在这里。南北朝时的东西两魏潼关之战也发生在这里。还有李建成大战隋军顺利入关,唐将高仙芝大败安禄山,黄巢入关和金蒙争夺战,都发生在这里。”
随着长者讲解,我的全然沉浸于禁沟和十二连城的情境之中。
长者继续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唐至明清,沿禁沟两岸夯筑方形土台12个,俗称十二连城。明末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与明将孙传庭在此发生了有名的南原大战,李自成几乎全军覆没。后来,就是凭借十二连城曲折迂回、易守难攻,才保住了老营将士及高夫人的性命。”
记者和众旅客听得入了迷,啧啧惊叹不已。
记者不由感叹:“潼关,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我知道,潼关作为关隘,设于东汉末,当时关城建在黄土塬上,隋代南移数里,唐武则天时北迁塬下,形成潼关城旧址。唐置潼津县,明设潼关卫,清为潼关县,民国沿袭。潼关因地处黄河渡口,位居晋、陕、豫三省要冲,扼长安至洛阳驿道,是进出三秦之锁钥,所以成为汉末以来东入中原和西进关中的必经之地及关防要隘,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畿内首险”“四镇咽喉”“百二重关”之誉。
汽笛长鸣,列车一闪而过,使窗外的画面变幻得如同蒙太奇。正当大家久久停留在历史的缅怀和绵绵的沉思之中意犹未尽时,不知谁喊了声“黄河大桥!”有不约而同地围在窗口发出一声声
黄河大桥,宏伟壮阔,像一条纽带,贯通秦、晋、豫三省。桥上人来车往,熙熙攘攘。
黄河与渭河之间的三角洲,是三门峡水库淹没地段,绵延数百平方公里,现已建成陕、晋、豫三省各自的黄河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和多家湿地公园。故城港芦花泛白,舟船如梭,鱼鹰飞翻。黄河岸上巍然耸立着几座大型抽水站,机声隆隆,河水被哗哗抽上原区。原上渠道纵横,树木成林,瓜果飘香,庄稼茁壮。农贸市场上,来自陕、晋、豫三省的山民操着不同的口音进行各种交易活动。有灵宝的核桃、红苕;芮城的芝麻、香油;大荔的西瓜、花生;潼关的柿子、酸枣酱、孜然……
潼关,踞秦、晋、豫三省之要冲,挽黄、渭、洛于一身,为陕西东大门,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居中华十大名关之二。正如唐代诗人杜甫《潼关吏》中写道:“丈人视要冲,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其危峻险要之状,足见一斑。今天,在改革、开放、搞活的新历史时期,仍不失为水陆交通要道。黄河大桥车来人往,永结秦晋之好。故城已改为港口,是渭河与黄河的周转站。陇海铁路越谷夺关,长驱出入,东接沿海,是大西北连接中原和东部中国的交通大动脉。
我的目光沿黄河自北向南伸缩,但见河水飞浪扬波,奔腾咆哮,直抵潼关。至此,它好似顿了一下,踌蹰了一下,又叹息了一下,然后急转调头,拐了一个九十度大弯,领着众家儿女,匆匆向东流去。
列车驶出潼关,飞渡黄河,车上旅客一阵骚乱,惊愕。
一位小女孩惊叫:“黄河,黄河就在脚下!”
孩子的妈妈愕然:“原来,黄河在这儿绕了个大弯,不愿到咱关中来呢!”记者仍抒发着感慨:“好一座固若金汤的关卡,把黄河都关在门外了!”
长者借题发挥:“所以西安古称长安,意即长治久安;所以历史上有十三个朝代在西安建都,为的还是长治久安;所以日本侵略者的铁蹄始终没闯入关中,也是一种长治久安的标示——这大概都与潼关古隘的地理位置相关吧!
黄河头也不回,义无反顾地向东流去。旅客们把脸紧贴在车窗玻璃上,望着渐渐远去的古隘,挥手道别:“潼关,再见了!”
我的脑海再次出现潼关古隘和黄河调头转弯的特写镜头。关路曲折,黄河滔滔。波涛淹没关路。关路像父母额头的皱纹,在黄土高原的皱褶里,飘逸着,摇晃着,游动着,最终幻化成黄河的一簇簇波纹和浪花……
一湾,一关,黄河似乎无奈亦无所谓,而层层波涛却仍滔滔不绝叙说着一个崭新的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