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世界

一生无以相见 被陌生隔在两个世界

相识 落在时间身后

最终披上淡漠的色彩

躺在远处的祖父祖母

我来时 他们早已追随岁月的尘烟

隆起的荒塚 一株蒿草默默接受偶尔的香火

有时 父亲会带我看望他们

指点他们最终落脚的地方

听他和他的父母聊聊天

每一次聊天 父亲的脸色都很淡然

两堆黄土 那株香蒿

在他娓娓的自言自语中 始终风轻云淡

关于祖父祖母 我没有记忆

老屋的墙上 镶着一张老人的脸

陌生的祖父眼很小 花白胡须很长很长

小的时候 我曾悄悄尝试与他对话

他永远呈现一副凝固的肃穆

那双小而混沌的眼 不知看向何方

脸部的沟壑嵌满陌生的风霜

颈间紧锁的棉袍布扣 掩起岁月的未知

他的身后发生过什么 是嵌在相框里的神秘

祖母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母亲说

她教会母亲纺花织布 也教会她谋划

一家人的吃饭穿衣

最终 祖母守着残存的一栋楼房

死于一场无力阻止的饥饿

这一切 对我来说始终懵懂

父亲蓄下胡须的时候 我已待在远离他们的外乡

他的胡须慢慢变长 花白如祖父相片上一样

隔三差五 他会来到祖父祖母的坟上

他在祖父祖母身后慢慢踱步 用开始蹒跚的脚步静静丈量

两块二三十平尺的空地 被苍老的脚尖划出

笨拙的脚尖如利刃 刺在我滴血的心脏

最后一次追随父亲上坟 荒野的风

吹散了他越来越长的胡须 苍老退尽本色

晶莹的白 飘在佝偻的胸前

他还是走了 去了他用脚尖划出的地方

母亲随后追踪而去 那是父亲选定的世界

陌生冷寂的王国 新添了两株摇摇摆摆的香蒿

一场不会终止的团圆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

在预先设下的局里面 一个初春的清明

我拎起他们留下的纸篮 里面不忘放上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