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有今日

那一张桌子很大 围了很多人

众星捧月 我坐了一次主位

今晚 我被分外重视

因为之前 我一直被岁月忽视

斛光交错 他们争先恐后地祝福

而我无法触摸生辰的喜悦

只有他们借以狂欢 煞有介事地念着

岁岁有今日

裱花奶油 吞噬时间的透明喉管

鳞次栉比的高脚杯 啜饮我的倒影

我看见 第三根白发

正在为二十岁的暴雨守灵

声声祝福 在我牙缝里结晶成海盐

每一声碰杯 都在视网膜烫出冰花

当所有酒杯同时发出蝉蜕的尖叫

我的喉咙里孵出一座哑光的青铜钟

结痂的祝酒词 在香槟气泡里升腾破碎

每一句"岁岁有今朝" 都在天鹅绒座椅上结出冰霜

蜡烛被集体的呼吸吹灭时 攒了365天的星光骤然失重

祝福脱水风化 成为标本室里蒙尘的注脚

我有很多话要说 但被叽叽喳喳的喧嚣压回心底

那不是我要的倾吐 胸中呼啸的语言

正随蛋糕上的糖霜渐渐融化

一粒恍惚的烛火 从失神的瞳孔里诞生

往昔的琥珀在口袋里发出脆响

所有被折叠的晨昏开始苏醒

每道皱纹 都藏着未被拆封的日出

那些被噪音遮蔽的蝉鸣

此刻正在骨髓深处掀起绿色的海啸

蹲坐时间废墟里 指腹抚过年轮的裂罅

从结痂的伤口里打捞星核

那些被祝福语掩埋的未名情感

在沙砾深处重新排列星座

每一次指尖渗血的挖掘

都是对既定命理的温柔暴动

时光没有轨迹 它随风消失的时候

用我的颧骨打磨它的刻刀

从青丝到华发 叠加拥挤的紧迫和不安

岁岁今日 还剩多长的距离？

有一段路要紧赶慢赶 尽管蹒跚

我仍想追回青春丢失的足迹

至于那些曾被攥紧的一切

包括爱以及被爱 已成年轮抛弃的尘沙

当我终于解开生日缎带 倏然发现

末端系着产房初啼的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