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
深秋河边 垂首打坐一棵棵芦苇
水流湍急 它们淡定静默
白云自头顶掠过 被空虚的心怀收录成
一帖帖晦涩经卷 芦花飞去
绽放它们信手打出的佛尘
春风早已剃度 萌芽的喧嚣
秋光在直立的空虚里 按下纷飞的惆怅
它们曾用修长叶子 抚慰流水的不安
流水却送来 六根不净的波澜
河岸是一粼粼失去顶棚的寺
浪花不分昼夜虔诚地诵读
佛是清净的佛 不过
寺还是红尘的寺
当红尘和秋水被秋风搅拌
白云之下 棵棵芦苇黯然萧瑟
圆寂于落叶联手浊浪摆下的蒲座
1944四月初二的和尚桥畔
题记:1944年4月,日军进犯长葛和尚桥。4月24日(农历四月初二)日军突然出动,把和尚桥周边村庄村民强行赶到清潩河边一块空地上,灭绝人性疯狂屠杀200多名手无寸铁的无辜平民,更是将其中30多名老人、妇女、儿童赶入和尚桥南端的一口枯井内,丧心病狂将他们残忍杀害。
清潩河是一条丝线一般的小河
清水流澈 缓缓洗去历史的尘埃
一切总是旖旎着美好 这似乎是一种使命
河流总想日夜展示慈爱和安逸 给与世无争的芸芸众生
和尚桥是一座青石拱桥 栖息在清潩河的背脊
它生于嘉靖的1500年代 意图在光滑的桥面
留下仁孝的不灭踪迹 万历乡绅
甚至更名济众桥 用臆想的普爱擦拭蒙在生命的尘灰
他们最初以为 可用冰凉石桥的脊梁
承载并度化那些冷漠的灵魂
他们尝试 以温柔的故事蘸着清澈的河水
清洗那些残暴的意念
时间一直很有耐心 坐看这一声声脆弱的祈祷
像秋天的蜻蜓 低空滑翔了四百年
只是一个瞬间 被突如而至的东瀛枪炮刺刀驱散
一群由扶桑皮换成闪烁兽性军衣的闯入者
驱使高头大马的铁蹄 在青石面上踩下冷酷的脚印
这一天是1944四月初二 一个晴朗温柔的日子
瞬间飞溅的血 让清潩河畔的迎春花 激射冷酷的惨红
二百多个冤魂幽鸣于河面 一座深深的枯井内
三十名妇孺老弱濒死前 还在向他们发出微弱绝望的求救
两百多个刹那间横遭屠戮的 与世无争的生命
这一组数字 不过是三千五百万小数点之后渺茫的显示
在抗争的怒吼声里 这一组苍白无助的呻吟
却斩断人类心灵脆弱的底线
八十多年日出日落 两百多粒颤栗和沉重的光
如微弱的星星每夜悬垂于黑暗苍穹
滂沱大雨洗不去 无辜的声音散发的死亡恐惧
他们 以及岸边怒视的垂柳
尚未等到赎罪的歉意 那些阴魂不散的兽性
仍旧徘徊于蓝天之下的低空 桀桀狂吠
清潩河复归舒缓清澈 水流的气息
却挥之不去永远的血腥
和尚桥犹在 光滑的桥面是一张史页
仍旧未能淡化 禽兽对准无辜村民的
弹孔、刀痕、蹄印
雕刻时光
生来 我们只是一堆
提供给时间用以雕琢的不规则石料
时光把我们雕刻成 它喜欢的各种形状
于是 我们以一种面孔走来
而以另一种面孔走去 在锋利的雕刀挥舞下
我们也许有逆天改命的机遇 却无法装扮
自己需要的真容
不甘 是我们唯一回手雕刻时光的工具
拜托玩物的命运 唯有反手将其攥住
把时光琢成你需要的样子
胜利者 从来缘于回眸一击
一丝机会闪烁 稍纵即逝
静水流深的湖面 沉没
只是眨眼的茫然
命运展示花样百出的选择
时光从来只铺设一条向前的轨迹
它的雕刻品陈列馆 更多的只是亵玩废品
终其一生 从未有展现天日的时刻
凝神贯注 伸出你懦弱的双手
夺过时间的雕刀 在时光的身上
刻画出属于自己的灿烂光环
而非任它为你留下 苍白的长发
深浅不一的皱纹
我们遵循的轨迹 覆盖深不见底的深渊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 深渊也正在凝视着你
释放足尖残留的勇气 把时光踩进自信步履
一件美丽的艺术珍品 总会在生命的驿站
摆在为你预留的位置
后注: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视着你——出自尼采《善恶的彼岸》。
羊皮卷与墓志铭
终于看到夕阳 那一片突兀而来的壮阔美丽
很多人也无限接近 这难以抑制的诱惑
在人生之旅的最后一座驿站 它静静地
悬垂于奔波而来的人们的头顶
一组彩云 绘制成一册豪华的羊皮卷
筋疲力尽的人们 仍旧
未能探查属于自己的名字
在最后形成的三维空间里 回眸发现第四个维度
那是一座早已定制的墓志铭
清晰显示 你的时间流逝的整个过程
如一面镜子 过去和现在重叠一起
别人和自己被身后指点
高尚和卑鄙并肩而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