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护

我叫玉妹，不满七岁。

妈妈金梅，金子的金，梅花的梅。

这天下午，妈妈又开始好生打扮我。

打扮我干啥呢，逛城呗。

城里可是我喜欢去的地方，她带我来到繁华的步行街。嗬，这儿人真多，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来来往往的。这儿店真多，卖啥的都有，吃的，喝的，穿的，戴的，玩的，用的，花的，素的，看得我眼花缭乱，好一阵晕晕乎乎。

一会儿，我那穿着打扮妖艳的瘦舅妈来了，她叫银来芬；我那说话伶牙俐齿的姑妈来了，她叫童光素；我那头发花里胡哨的表姐来了，她叫铁妞；我那整天游手好闲的表哥来了，他叫铁本；还有他地女朋友，让我喊木子姐。他们零零散散地走着，大方而又自然，好像谁也不认识谁一样。

妈妈把我带进翠花街转角的一个服装店，店名叫卡尔卡丹，不知道啥意思。里面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哟，花花绿绿，鲜鲜艳艳，是我生下来到现在很少见到的，唉，都是在老家待着，不出来走走转转，耽搁了，不然，妈妈要带我看好多新东西，耍好多新玩意儿。

店里边有三位阿姨，一个比一个青春妩媚，一个比一个穿戴素雅，她们各占一角，非常热情地迎着进门的客人。客人三三两两地来，不太多，可能是嫌店里的东西太贵了。好几个人都是拿起东西又放下，放下东西又拿起，慢慢腾腾地走出去，依依不舍地离去。

妈妈带我看童装，在我身前身后寻找着，比划着，左换换，右选选，忙过不停。

银舅妈进来了，并不招呼我们，直奔层层叠叠的男装区。童姑妈和铁表姐也进来了，不看我们，她们在欣赏琳琅满目的女装呢。三位年轻的阿姨，用各人甜润的声音和迷人的微笑，为我妈妈、银舅妈、童姑妈和铁表姐高高兴兴地介绍着，讲解着。一屋子都听得到此起彼落的清脆女声。怪不得我们玩游戏时，几个男生总是听我唱歌，说跟百灵鸟差不多，我才不是鸟呢，我是人。

忽然，童姑妈和铁表姐跟店里的阿姨争起来了，声音不再是唱歌的样子，好像是吵架，而且很大，盖过了别处。东角西角的阿姨纷纷止住了甜甜蜜蜜的介绍，向吵架那边走去。妈妈趁此机会，撩开我的松围裙，把一件新衣服缠在我腰上。我一下子就胖多了，像只笨拙的小企鹅。

我转过头来，正好看见，银舅妈像训练过的兵，把两件漂漂亮亮的男装塞进了前襟，也变得有点胖了。只不过她是大人，又瘦，感觉不是很明显。她向门口走去，却慢吞吞地。门口不远，是木子姐她们。

妈妈变成了帮腔的顾客，走过去帮童姑妈跟店员猛吵，好像说店员叽叽歪歪的，态度不好，顾客是上帝，大路不平旁人铲，等等等等。然后像帮干忙又打了胜仗的战士一样，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地朝门外走，一眨眼工夫，不见踪影了。街上照旧是来来往往的人。

妈妈带我来的呀，咋就不管我了呢，我要去找她。急急忙忙地，我也向门外跑去。银舅妈好像不太着急，不远不近地在我身后吊着，慢慢跟出门。

我刚跨出门，突然，一阵尖利的声音响起来，嘀嘀嘀嘀，那是服装店的警报，非常刺耳，也非常难听，它还你饿得比较凶，叫过不停呢，银舅妈过来的时候，它都不歇气。

三位阿姨停下了与童姑妈铁表姐的争吵，齐刷刷地转身，都看着我，仿佛盯着一个从外星球来的动物。

“这小女孩身上有东西！”银舅妈指着我，义正词严地对店员说，边说边往店外走，而警报也没休息的意思。

三位阿姨走过来，看着我，并寻找带我进来的妈妈。

铁表哥慌慌张张地要冲过来拽我跑，被紧贴在他身后的木子姐严严实实地攀住了，动弹不得。我望着他们，孤立无援，却不敢叫。我好怕哟，阿姨的脸色已经没有迷人的微笑，女人生气起来样子，也是很丑的。

童姑妈和铁表姐满脸愤怒地踱出门，边走边骂售货员阿姨不是东西。

哪还找得到我妈呢，她安排好了的，早“飞”走了。我身上是件不值钱的童装，银舅妈带走的却是上千块的时装。

售货员阿姨一改先前的斯斯文文，开始在我面前骂骂咧咧的了。我呢，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哭着叫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扣着我不是，送又送不脱，售货员阿姨清了清童装区，东西好像没有丢。这下犯难了，咋办？她们还没来得及，好像也根本没有意识到，去查看一下银舅妈摆匀平了的男装呢。

“我看见刚才那女的，匆匆忙忙往那边走了，应该就是她妈。我带这女孩去找她妈妈，找不到的话，就把她交给警察。”木子姐大大方方地走过来，铁表哥也形影不离地走过来，很热心的样子。

“那好，真是谢谢你们了。”售货员阿姨感谢万分，又恢复了甜润的声音和迷人的微笑，就像俗话说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于是，木子姐抱着我，像一位素不相识的好心人，去寻找丢失孩子的妈妈去了，一路上留下铁表哥不无得意的“狼笑”。

只是不晓得，售货员阿姨这个月的工资，领得全不？

二○○四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