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阳西山公园子云亭,作为一个地标性的历史文化名胜,我经常去。
去的原因,是因为那个亭子很高,可以俯瞰中国科技城的现代文明缩影,比如,游龙穿梭一般的高铁,就蜿蜒在脚下,隔不了十分八分,甚至三五分钟,就有一趟,上至江油、广元出川,下到德阳、成都逛省,声音之轻,速度之快,叹为观止。城中最大的平政客运中心,每天有数不清的班次在眼皮底下,撒豆成兵,如蚁出笼,奔赴祖国各地、省内各市、市内各县区甚至交通枢纽乡镇,缩短着相思的距离。城里的涪江二桥,宛如一根轻盈飘飞的玉带,把涪城、游仙两个主要城区串联一起,直接伸向九洲大道,那里可以连接高速公路,延伸你的梦。
去的原因,还因为那个亭子很古,包容了很多不为常人熟悉的历史故事和人物,比如狼烟四起的年代,诸葛亮在此屯兵练武,整军备战的营盘嘴,如今绿草茵茵,仿佛草甸。比如“蜀汉四相”之一,接替诸葛亮维持蜀国艰难发展的三国贤臣蒋琬墓茔,就安卧此地,长眠不醒。比如“蜀中八仙”之一,唐末五代道士尔朱仙炼丹修道的仙云观,仍然烟雾弥漫,仙气飘忽。比如隋唐道教造像中一年四季浸水长流的玉女泉,引得善男信女来此汲水沐浴,修心安神。更不用说荷叶田田时,或梅蕊弥香际,带着小朋友的时髦一族,把这里造热。
当然,更主要的,是以诗豪刘禹锡《陋室铭》名句“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而名声大振的扬子云本人,作为“西道孔子”“后世孔子”,治儒、哲、文、史、数、音、语言、天文等的大学问家,有很多丰功伟绩的“百科全书式”巨人,值得我潜心拜谒,顶礼敬仰。
在多少次流连忘返之后,忽然听到西华大学文新学院院长潘殊闲,二级教授的《扬雄与蜀文化》讲座,感觉会上升一个认知档次,果然。
扬雄是文翁化蜀,“蜀学比于齐鲁”的典范。
公元前316年,秦惠文王伐蜀,并移民四川,派李冰任郡守,开天府气象。此后120年,文翁治蜀,培养出司马相如、王褒、严遵、扬雄并称“西汉蜀中辞赋四大家”(通常我们理解的“汉赋四大家”是司马相如、扬雄、班固、张衡),其中,扬雄得天时与地利之便,享受文翁化蜀之,加上自己刻苦勤奋,襄助蜀学,成就斐然,比肩齐鲁。
所以说,李冰改变了四川的自然生态,文翁改变了四川的文化生态,而其中,扬雄则是文翁化蜀的典范。
扬雄是“自古文宗出西蜀”的典范。
据《汉书·艺文志》所载,扬雄著述繁复,包括语言文字类的《训纂》一篇、《苍颉训纂》一篇,诸子类三十八篇,如《太玄》十九,《法言》十三,《乐》四,《箴》二,文学类的赋十二篇,《蜀王本纪》《续史记》《志录》《难盖天》,还有《汉书·艺文志》未收的《鞧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等。
可以说,后世“经史子集”,扬雄均有建树,包括儒学、哲学、语言学、文学、历史学、天文学、数学、音乐学等,称“百科全书式”巨匠,堪称一代文宗。
扬雄是“厚积薄发,一鸣惊人”的典范。
扬雄71岁,在蜀就生活了42年。42年里,黄卷青灯,勤耕苦读,晨兴夜寐,埋头著述。以后入京城长安,扈从汉成帝,写了《甘泉赋》《河东赋》《羽猎赋》《长杨赋》,名动天下,于是心甘情愿地做了二十多年的黄门郎。也许其他人不一定满意这个小官位,扬雄却十分惬意,这里有西蜀读不到的好多典籍,又可以做更多的学问。
在他之后,西蜀的司马相如、陈子昂、李白、三苏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充分体现。仔细品品这几位蜀境鸿儒巨仙,还真是这么回事,尤其唐代小说集《独异志》记载的“子昂摔琴”成就了一个文学术语,成为史上经典的自我推销典故。
后边,教授还阐述很多,比如扬雄是蜀人擅长浪漫思维的典范,是蜀人擅长逆向思维的典范,是"易学在蜀"的典范,是古蜀文化的守望者与拓荒传播者,云云,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我长期徘徊在西山公园,经常翻读他的句子,对于一代文宗的汉赋、文字、训诂、史学的煌煌研究业绩,是比较认可的。
风儿轻轻地吹着,我坐在亭前的石磴,陷入沉思。这些青枝绿叶,红墙碧瓦,甚至是那些残垣断壁,斑驳石器,记录着昨天的历史,而熙熙攘攘的访客,花花绿绿的男女,匆匆忙忙的游历,喧喧嚷嚷的浏览,他们能从这位西蜀文化巨人身上,淘得些什么,而不是仅仅慕名来子云亭打个卡。
二○二四年十二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