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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忠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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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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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王寨

在汉江之南,坝河以北的安康与旬阳两市交界地带,起伏的群山骤然聚拢,托起了一座气势雄伟、风景秀丽的山峰——孟王寨。此山本名孟涂山,因山顶建有孟王庙和石寨,故俗称孟王寨。其主峰海拔1018米,山势险峻,高耸入云,相传是夏启的封疆大吏司神孟涂的居住兼办公地,以其秀丽的自然风光和深厚的人文底蕴而闻名遐迩。

据《山海经·海内南经》记载:“夏后启之臣曰孟涂,是司神于巴。人请讼于孟涂之所,其衣有血者乃执之,是请生。居山上,在丹山西。”经细致考证,文中的“丹山西”确切无疑地指向了孟王寨,而且山顶上规模宏大的孟王庙建筑遗迹,更是这一论断的有力佐证。透过斑驳陆离的残垣断壁仿佛能窥见这座庙宇昔日的雕梁画栋和飞檐翘角,听到穿越时空的晨钟暮鼓,闻到延绵千年的香火气息。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用刘禹锡的这句意蕴深远的铭文来形容孟王寨,可谓恰如其分。在纵横千里的秦巴山脉中,孟王寨既无巍峨之姿,也无雄奇之势,然而,恰因孟涂的存在,使这座看似平淡无奇的山峰焕发出了庄严而神秘的光彩。尽管历史的尘埃已经模糊了孟涂的形象,但是,他掌管疆域秉公执法的精神依然璀璨如星,永远闪耀在人类文明的浩瀚夜空。他的传奇故事犹如缕缕源自远古的清风,沿着历史的长河逆流而来,拂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田,激励着后人砥砺前行。

孟王寨现存的城墙已残缺不全,没有坍塌的部分长约三四百米,虽然因年久失修,缺乏保护,但是依旧巍然屹立,气势恢宏。坚固的墙体均为青石垒砌而成,犹如一条盘踞在山顶上的巨龙,静静地俯瞰着岁月的流逝,又像一位精神矍铄的守护者,娓娓讲述着发生在这里的神奇故事。

城墙的建筑年代已无法确切考证,一种说法是旧社会的土匪所建,另一种说法是国民党陕保七团的残部所建,这两种说法都因缺乏确凿的历史文献记载而无法得到最终确认,但是,陕保七团曾在此盘踞的事实是确凿无疑的。据史料记载1948年4月,解放军发起了“旬白战役”,驻扎在旬阳的陕保七团受到沉重打击,其残部仓皇逃窜至孟王寨安营扎寨,大肆修筑防御工事,企图负隅顽抗。7月16日,解放军先遣排和坝河解放游击队兵分两路,趁着夜色对孟王寨发起了进攻。战斗打响后,刹那间,寨内枪炮齐鸣,杀声震天,敌人在我军的猛烈攻击下丢盔弃甲,鼠窜狼奔。奈何我军封锁严密,火力强劲,敌人无处躲藏,只好炸毁了所有设施和物资,并炸开北面寨墙,仓皇逃窜,我军乘胜追击,最终大获全胜。经战后统计,此战歼灭了敌军一百余人,侥幸逃脱的50余人成了游兵散勇,不知去向。从此,在孟王寨盘踞了近一年半的陕保七团杳无声息。

战争的烟云已经远去,只剩下弹痕斑驳的寨墙屹立在荒草中,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沧桑与悲壮。英雄的人民解放军用鲜血和生命换来了这里的永久和平与安宁,他们的名字已经深深刻进了这座布满弹痕的寨墙,成为后世子孙心中永恒的丰碑。

登上寨墙,极目四望,逶迤连绵的群山宛如浩瀚的波涛,在眼前汹涌澎湃。苍茫的林海与形状各异的田地相互交织,绘就了一幅波澜壮阔的山水画卷。蜿蜒的盘山公路就像一条条跳动的血脉,连接着散落在山间的农舍院落,那流畅的线条给视觉带来了无尽的愉悦与动感。在视线的尽头,被誉为“秦巴明珠”的安康城静静地镶嵌在汉江两岸,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在阳光和江水的辉映下熠熠生辉,望不尽的繁华与眼前的静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沉醉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中,让人不禁心生无限感慨。

孟王寨不仅承载着丰富的历史故事,而且蕴含着许多玄幻神奇的民间传说,佛爷洞便是其中之一。在山的东南脚下有一个天然石洞,洞口高约两米,宽不足五十公分,成年人需侧身才能进入。传说洞道很深,出口位于五公里以外的坝河深潭中,有人曾在洞中撒下麦糠,几天后发现麦糠从坝河水面浮出,此事真假与否,当地耄耋老人也没亲眼见过。早年,我曾与人结伴,手持火把探过此洞。刚入洞口就感觉寒气逼人,阴森可怖,通过一段狭长的洞道后,空间变得豁然开朗,光滑的洞壁有水渗出,但未成泉。仰望洞顶一片漆黑,仿佛千钧一发,悬挂着一个沉重的穹顶,感觉随时可能轰然坠落,深沉的黑暗带来的强烈的压迫感让人感到惊恐不安。再往深处去,洞道开始缓慢下降,脚下的路也更加湿滑,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引力,吸摄着身体走向无尽的黑暗。停下脚步,隐约能听见淅沥的水声,飘飘渺渺难辨远近,此时燃烧的火把也开始闪烁不定,见此情形,大家都十分惊骇,只好放弃前行,原路返回。

相传很久以前,洞中栖息着一条巨蟒,不断祸害当地百姓,吃尽了村里人的牲口后,便潜伏在洞中偷袭过往行人,一时间此地人人自危,路断人稀。此事惊动了天神,天神托梦给一个善良的乞丐,告诉他,只要背着身边的石佛乞讨就会有吃有喝。乞丐梦醒后果然发现身边有一尊高大的石佛,他将信将疑靠近石佛试着一背,没想到重达千斤的石佛竟然被他轻松地背走了,当他经过孟王寨时,天气突然大变,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滂沱大雨顷刻而至。待到雨过天晴,他再次欲将石佛背起,却惊讶地发现,石佛竟沉重得无法撼动分毫。

自从有了这尊石佛的看守,那条凶猛的巨蟒再也不敢出现。当地百姓得知此事,激动的敲锣打鼓奔走相告,纷纷来到石佛前焚香祭拜。为了表达感激之情,还集资修建了祭坛和戏楼,并为山洞取名:佛爷洞。洞外一年四季香火不息,祭品不断,当年的乞丐也因缘际会作了主管佛事的香公,从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不知何时祭祀活动不再持续,昔日香火不断的祭坛和热闹非凡的戏楼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散落在荒野中的残垣断瓦仿佛是时光的碎片,折射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更为痛心的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那尊石佛的佛头也遭到了不法分子的盗取,如今只留下残破的佛身,孤独地守候在洞口,默默地承受着周遭无尽的苍凉与寂寥。

岁月带走了孟王寨的历史风云,却带不走这里的瑰丽风光。不必说春花秋月、夏蝉冬雪,也不必说朝霞暮色、云雾缭绕,单是百合花盛开的景象就足以让人心灵为之震撼。立夏过后,山上的百合花开始竞相绽放,数不尽的花朵就像漫天繁星洒遍了整个山坡,从山顶到山脚,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雪白,仿佛是一片刚刚飘落的初雪,又如一帘朦胧的幽梦,浮动在绿野之中,让人看了浮想联翩,心生向往。

梁宣帝萧詧在《咏百合诗》中写到“接叶有多种,开花无异色。含露或低垂,从风时偃抑。甘菊愧仙方,丛兰谢芳馥。”眼前的百合花正如诗中所写的一样风姿绰约,朴素无华,每一朵鲜花都堪比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无论是花瓣的形状,还是细腻的纹理,都如同雕刻般精细,就连卷曲的边缘也处理的非常圆润,宛如少女轻启的双唇,充满着动人心魄的诱惑。

孟王寨的百合花所展示的不仅仅是表面上的纯真与高洁,更多的是一种无拘无束的洒脱。置身于无边的花海中,我的心里不禁涌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动。不知道孟王寨的百合花为谁而开,又为谁而谢?即便没有一个人驻足观赏,它们依然会傲然绽放,展示出卓尔不凡、遗世独立的绝美风姿。

陈春杳杳,来岁昭昭。孟王寨,这座蕴藏着悠久历史与动人传说的高山,如今静静地矗立在时光的长河中,敞开着宽广的胸怀,欢迎每一位渴望得到心灵洗礼的旅人前来探访,找寻那份属于自己的触动与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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