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之间

1

是杏子初熟的节令

一位执伞缓行的女子

从斑驳的雨巷中缓步而来

她不说话，只让衣角掠过树梢

雾从她的袖口流出

打湿了旧瓦檐下的灰鸟羽翼

她走过的地方，光阴低头

每一步，像是翻过一本

无人注解的旧词笺

2

我并未见她出现

只是坐在窗前，猜测一场梅雨

将以何种姿态缠绕江南

纸上的墨迹未干

我便陷入一首尚未写完的诗

以时间为雨，以记忆为绳

挂起她曾走过的路径

仿佛不再逃避

那一点点松香味的忧愁

3

你若是宋朝一位裁衣的姑娘

是否也曾，在垂柳之下等船

看春水被橹声轻轻撕开

片叶轻舟，载你入梦的湖湾

那年风大，雨小，燕低

你将檀香埋入衣缝，只为一个不归的人

后来你坐在深巷一角

以针线缝补日常

不问流年多远，只问今日够暖

4

她从不回答“归期”

仿佛风可以久住在桥洞里

将一天的潮湿话语吹入夜色深处

我坐在瓦片下听雨

每一声，像落在心头的问号

但我不提问

等窗棂结出细小的霉斑

等草籽落满鞋底

等信封堆叠成季节的轮廓

这世上有些人

走得轻，却留得深

就像黄昏，来得无声，亮得寂静

5

石榴花在墙头悄悄开了

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还挂在那扇无人开启的木门上

风来一次，门响一次

你是否听过？那不是叹息

是某种等待，长在旧事的根部

我坐在门前的藤椅上

喝清茶，看灰猫

一步步，踏进梦

它也记得她

那年她走得早，风很暖

后来什么都没说

6

这城市的缝隙里还藏着水声

来自老水井深处的脉搏

偶尔，鼓起回忆的泡

我不写你

只是每日将一小段宁静

藏进字里行间

像一枚藏于衬衣领口的花瓣

不起眼，但香息持久

你若来过，一定还记得

我屋檐下那盏灯

总是提前亮，晚些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