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行（组诗）

问天

你走上峨眉的夜顶，风在耳边打颤

问天，可醉吗？

群星没有回答，雷声滚着你的名字

你把写满草字的诗稿

折成一柄剑，插进厚厚的云层

远处江山抖落旧帝王的衣袖

你端起一杯清酒

觉得自己也能坐进日月的圆桌

众人埋头写史

你仰头写命

写得手指发烫，像碰过天

对酒

酒不是逃避，是一扇翻开的舷窗

你喝的不是酒，是风，是火

是命运在喉咙里的刃光

醉，是你对世界的反问

一次比一次清醒

你笑过朝堂的局促

也笑过自己的孤独

每一次举杯

朝代轻轻晃了一下

诗坛也抖了一下

乘月

你把月亮当作马鞍

一脚踏上去

雪白的光替你开路

长江在身后奔跑

楼兰在夜色里退去

别人只看见孤月

你看见无人能管的自由

你用诗做缰绳

把星辰撒在身下

李白一跃

银河就空出一段路

辞朝

紫禁城的门槛太低

磕不住你腰间的酒壶

你谢绝御笔，卸下金甲

带着没唱完的《蜀道难》

把长发交给风

把背影交给关山

你也曾羡过官贵

只是天命太沉

你不愿让它捆住诗魂

剑语

你剑中有风，有雷

也有百姓未干的泪

有河山没醒的血色

你提剑，不一定为斩人

更多是斩愚昧

你收剑，不一定是顺服

只是给山河留口气

那年你一剑出鞘

整个盛唐都闪了一下光

　　谪仙

他们说你是谪仙

可你更像一团被诗砸落的天火

你走过流放，也走过饥饿

还走过世人不敢开口的真话

在地上，你像火

在诗里，你是天

“李白”这两个字

本身就是风，带着火气

临终

你说过：大鹏一日同风起

扶摇直上九万里

那天你睡在长江的梦里

没有碑，也没有哭声

只有浪花喊了一声“太白”

你不是死了

只是溶进诗里

从此山有魂，水有骨

夜风吹来都带点声响

太白行

太白行，不止一人的旅程

他走过的山河

如今挂满无数人的名字

他摔碎的酒杯

变成千家万户的杯盏

他点燃的纸张

换成一卷卷春秋

他是诗史上的风

是不肯停的星

他用一个人的孤勇

对抗时代的麻木

用千首诗

换我们万年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