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声（组诗）

秋声

天还暖着

叶子在枝上熬着

有的等不及

先掉下来

草上一滑 ——

像张忘在院里的纸条

黄昏时风漫开来

鸟群的影子在天上移动

谁也拦不住它们回家

我站在树边上

听见动静越来越清

秋天总算在夜里说话了

荒地

有人翻过山梁

那片荒坡让冷风刮着

草气散了

只剩土腥味儿

几朵野花还开着

遮不住空气里的光阴

脚踩下去

就扬起一阵土

我想起那些不爱说话的人

把心思埋在土里

要等明年开春

才敢往外钻

秋水

早上的河水不热了

岸边石头凉丝丝的

一条小鱼猛地跳起来

溅起的水声

比啥话都实在

我沿着河边走

看水流带着叶子往前漂

谁也不知道最后停在哪儿

但这时候

我相信水流带着它们

总有它的去处

远山

天慢慢低下来

远山在雾里忽隐忽现

风吹过树梢

像支轻哼的调子

传过来传过去

站在山下的人仰着头

像在听另一个地方的事儿

没说出口的话

云都接着了

夜里悄悄还回来

石径

一条石头路往树林里伸

石缝里的青苔慢慢长

有人走过时

动静轻轻的

不是急急忙忙的

是慢慢的喘气

走久了

就忘了从哪儿来

好像这路

就是给秋天铺的

一直能走到风最里面

田野

田野空下来了

稻草人站在中间

举着胳膊，不说话

想拦着风

却只能看着天变凉

我记着有人说过

庄稼有自己的心跳

黑夜里也不停

直到镰刀割过去

那动静才算停了

屋檐

偶尔掉几滴雨

在房檐上留下浅浅的印

屋里有人坐着

听风刮过窗纸的沙沙声

那声音带着秋天的影子呢

夜深了

灯晃着，影子糊糊的

房檐下的水珠慢慢攒着

像那些没说出口的心思

最后都顺着往下掉

秋风

风把野草吹得直打颤

一阵一阵涌过来

带着说不出的感觉

远处的树弯下腰

又慢慢直起来

风没个模样

却能推开院子的门

把空落落的劲儿送进野地

让人不得不认

秋天就是一声长长久久的回音

　　河岸

傍晚我走到河边

水面让太阳照得亮亮的

映着天上的云缝

那些碎光

一闪一闪，像断断续续的歌

没船过来

只有几只白鹭贴着水面飞过

翅膀轻轻扇着

在空气里留下印子，很深

我站了好久都没动

秋夜

夜里啥都显得宽宽的

虫鸣被风吹散了

只剩下空落落的静

我坐在草地上

看见星星挂得老高

秋天的声音这时候最轻

不喊了，就慢慢往心里渗

让我想起好多年前的事

那些走远的场景

在黑夜里忽然清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