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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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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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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火村

村子东边的荒野,一条小河蜿蜒而过,夏夜风吹过草丛,像铁丝摩擦的低语。 

那夜,狗不知为何狂吠,村东头的老黄家的狗,仿佛看见了什么,硬生生将爪子立在院墙上,毛直竖起,眼睛死死盯着河对岸的黑影。猫蜷在屋檐下,尾巴不断抽动,像预感到不祥。

河滩上,忽然出现几团青色的火光,飘忽不定,忽而高举,忽而低伏,像在风里跳舞。村里老人说:“鬼火又现了,你们别靠近。”

孩子们却悄悄起身,躲在屋角,眼里闪着好奇。 


村里流传着古老的说法:鬼火是孤魂化形,不归之魂游荡于荒野与河滩,它们在夜里徘徊,引诱人靠近。

老人讲过往事:

十年前,村子北头的阿三夜里追随鬼火,次日被人发现时,只剩衣角挂在河边的柳枝上,身体消失不见。村里人说他是“被孤魂带走”。

而另一个故事更为诡异:老李家的媳妇夜里看见鬼火,鬼火带她走过河滩、荒野,最后指向一口干枯的井。她转身逃回家,却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十天未见的泥水痕迹,还有枯叶的气息。

“鬼火会映照人心,”老人低声说,“贪婪、仇恨、秘密……它知道你的心。”

十四岁的阿明,是村里最胆大的少年。那晚,他偷偷起床,蹑手蹑脚走到河边,眼睛盯着那团青色鬼火。

鬼火不急不慢,像在引路。阿明跟随它穿过荒野,走到一片长满野草的旧坟地。坟前的石碑模糊不清,似乎刻着他从未见过的名字。 

鬼火停下,像在凝视他,周围风声轻轻低语,似乎在诉说着往昔的秘密:

石碑旁,隐约显现出人影,是十年前消失的阿三吗?还是更久远的孤魂?

阿明只觉得寒气从脚底升起,浑身僵硬。鬼火忽然向前飘去,像在暗示他跟随。 

他想退,却发现脚步被草根绊住,鬼火近了,映照出他心底的秘密:他曾偷过邻居的粮食,也曾在河边欺负小妹。青光像镜子,毫不留情。 

第二天,村里开始慌乱。 

“鬼火昨夜又在河边出现!”有人喊。

老人们忙着在荒野周围撒米、放符、点火把,叫人禁足夜行。狗被绑住,猫被关进屋里。村庄陷入紧张,仿佛下一步灾祸就在眼前。

但阿明夜里无法入睡,他的心被好奇和恐惧纠缠。他记得鬼火停在坟地前的样子,心里总觉得那里藏着未解的秘密。 

又一个夜晚,阿明偷偷带上灯笼,踏上河边小路。 

鬼火已经出现,青光摇曳,在夜风里伸长影子。它像是知道他的到来,飘向北边,穿过河滩、树林,最终停在一口废弃的古井旁。

井口被野草覆盖,井水干涸,泥土松散。阿明低头望去,井底似乎闪烁着微弱光芒。

他伸手去碰,井底突然传来一阵低语:

“回去吧……回去吧……”

阿明一怔,抬头看鬼火,它围绕古井旋转,如舞,如幽灵,又像手指指向荒野更深处。

他犹豫,心跳如鼓,仿佛整个村庄的命运都压在他的肩上。

阿明的父母发现他夜行,怒吼着拉他回家。

“你疯了吗?不要去碰那些鬼火!”父亲面色铁青,手里紧握木棍。

母亲哭着说:“孩子们的心思,我们不懂。鬼火能照出你的罪与恶。”

父亲说,传说鬼火不只是孤魂,它还能感知人心的阴暗。如果阿明再靠近,可能永远回不来。

阿明却倔强,眼里闪着光:“我必须去看看,才能知道那些消失的人到底去了哪里。”

父亲沉默,知道无法阻止。夜晚,他只能守在屋门口,眼睛死死盯着荒野的方向。

阿明再次来到古井前,鬼火悬浮在井口。

他屏息凝视,忽然看到井底浮现出人影:有人在河滩失踪的、曾消失的孤魂,他们没有面孔,却盯着他,眼神空洞。

鬼火围绕井口旋转,光映在井壁上,像符号,像文字,又像古老的咒语。

阿明感觉自己心里的秘密被一一揭示:欺骗、贪心、嫉妒……每一条都被鬼火照亮,无处可藏。

他颤抖着退后一步,脚下踩空,跌入井边泥土里。

井底的幽光忽然消散,仿佛呼吸了一口夜风。

阿明侥幸爬回村庄,浑身泥水斑斑,衣角沾满枯叶。

从此,他夜里不再好奇,也不再胆敢独行。村子里,鬼火仍会出现,尤其在无风的夜晚,青光在河滩、荒野间摇曳。

有人说鬼火在召唤孤魂,有人说它在照见人心。

阿明知道,无论他如何避开,它仍然能映照人心的阴暗。

村庄恢复平静,但夜风吹过,草丛摇晃,仿佛有青色幽光在远处闪烁。

人心中的秘密,与鬼火共存,宿命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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