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苗
我办公室里的那株番茄苗是从地里挖出来的。那块地原本是荒地,长满了野草,后来被开发出来,长些瓜果蔬菜。
它是今夏种的番茄的后代。某个残次的番茄,被人所弃,终于落在了地上,慢慢腐烂。其中一粒种子,历经风雨,变成了这株小苗。又逐渐长成了被我注意到的模样。
我从小就喜欢番茄植株的模样,更喜欢它的汁液散发出来的奇特香味。每次看到番茄,我都会摘下一片叶子,久久地闻。五十年过去了,这味道还是和我小时候的一模一样。
每次闻到这个味道我都会想起小时候随母亲去田野。想到就要摘番茄了,我的心就先跳出了胸膛,在那明亮的天空下上下飞舞,哼着曲儿。
番茄常常长得和我的小脑袋一样齐,密密的分叉,枝缠蔓绕。我的目标就是在这枝枝相覆的世界里寻得所有的宝藏。
熟透的番茄火红透黄,与那绿色的枝叶形成明显对比,一眼可见,催生着惊喜一波一波涌出。然而总有一些躲在那密织的枝叶里,需要扒拉着从不同方位搜寻,趴在地上也常常在所难免。
和生番茄的邦邦硬不同,熟番茄紧绷又有弹性,表皮泛着亮闪闪的光,多为规则的圆形。刚刚摘下的时候,结蒂处会留有汁液的香味。这个味道迷了我五十年,犹如想象中的完美爱人,让我至今依然为它沉醉。
自然长熟的番茄,瓤会变成鲜红的液态,全然不似超市的那种粉中带白的块状。母亲每次都会给我们折一截粗粗的芦苇,插进番茄的心室,把番茄汁“咕噜咕噜”地吸出来。汁液酸酸甜甜。几十年未见,甚是想念。只是不知如今它在哪里?是否还在?吸了汁的番茄会深深地瘪下去,表皮全是细纹。就像我奶奶的脸,摸起来也像。
没了汁水,番茄吃起来软软糯糯,酸甜还在,但会略干一些。如果熟透,皮肉可以轻易分离。番茄的籽外层又软又滑,里面却是脆生生的,咬起来咯吱咯吱,在嘴里乱跑。
我常常会把番茄吃到只剩下一个蒂,吮完手指上的汁,然后把蒂用力地扔出去,抛向一个毫无目的的远方。若是有一粒籽恰巧被带了出去,或许来年又会有一个新的苗儿,扛过寒冬酷暑,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