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带给人们有太多的喜:润物无声,比拟如油。所以雨有了很多好听的名字:新雨、丝雨、烟雨、杏花雨……
在文人笔下,她承载的就不仅仅是她自己了。“欲湿杏花雨”的温柔;“朝雨浥轻尘”的温馨;“春潮带雨晚”的盼望;“巴山夜雨涨”的惊喜;还有“风雨送春归”的磅礴。就连普通的巷子,因为有了雨,使撑着油纸伞的姑娘,成了多少人梦中的新娘。
细雨蒙蒙,雨声滴答,这淅沥淅沥的秋雨呀,又使多少人的夜更香,梦更甜。
明明很美的东西,却因为长时间的眷恋,久久的停留让人恼,甚至有了恨,动了怒。
这恼人的秋雨!
刚刚入秋,天气忽得一下就不那么热了,好像把我们这一夏受的热全补了回来。
凉爽的风,凉爽的空气,让刚买的秋苹果吃它时也有了丝丝的凉味儿,感觉那甜全部被酝酿了出来,味觉也被激发了出来,每顿饭吃得饱饱的,非得再吃一个。如果不,好像这日子就像白白的开水一样,了然无趣。
女儿说:“吃货!”
夫嘲:“矫情。”
管它呢?在这个物质丰盈的时代,还能让嘴巴再受罪,肚子再受苦?
这点小嗜好还这样“千阻百挠”?
“我行就我素吧。”内心这样想。
自认为的正确就这么坚持了下来。
夜色入幕,也没什么月光,就这样把苹果削了皮,就着这夜色,吃着,嚼着,总盼望着来颗星星,或是来点儿月光,不求月光她银银的亮亮的,只求有点儿亮就行,反倒是夜色常来作伴。有时还来阵淅沥淅沥的雨,这雨不大,房檐也没有滴答滴答的雨滴声。
想找点儿无需支付门票的风景也不容易呀!
就这样持续了三五天,雨好像跟谁较上了劲儿一样,每当月光要来时,她总是捷足先登,时间还长了,频率也多了,隔一段时间就要淅淅沥沥。
这恼人的淅淅,这烦人的沥沥。
房子前面是一条十来米宽的柏油路,每当庄稼成熟之时,总会有附近的村民占道抢晒,玉米了,花生了……有些甚至晒到了房前。
我挺喜欢这些粮食的味儿,就忽视了很多他们不合适的晒粮行为。
推门是金灿灿的玉米,白白胖胖的花生。呼吸着那甜丝丝的玉米味儿,香丝丝的花生味儿,比任何人工的香都要舒适。
所以,就有了递水递茶的许多行为。
夫虽不反对,但却没有我的“眼色”,总需提醒,总需“告诉”。
设若遇到雨点儿哪怕是雨丝来袭,紧张的不仅仅是这些粮食的主人,还有我们这一家子。
所幸每次都能在合适的时间内,将粮食“安全归位”。家里的屋檐就成了许多粮食免费的避雨场,如若再在裸露处搭上隔雨膜,就彻底安全了。
有碍了观瞻,夫总不太乐意。
这点儿小情绪我还是有方法的。
“这不就是轻易而举的善良?这不就是送给你脖子上菩萨的最好礼物?”
夫无言,我又“小胜”了一次。
是啊,已经助人了,为啥还让坏情绪,坏态度影响它的价值?
今年这雨,每天都来,甚至精确到每晌,来时总是那么一阵,三五十分钟,最多一两个小时。她自己或许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总在夜间把自己的威力发挥出来——轰隆隆,呼啦啦。
设若一两个晚上,亦或是三四个晚上,也行。她却能持续一两个星期,这就让人恼,令人厌了。
这恼人的雨!这恼人的秋雨!
庄稼怎能来得及收仓?玉米穗一个个在地里站着,花生一个个在泥地里窝着,就连最不怕水的挂在枝头的苹果了,梨了,也因为过多的雨,而变了颜色,逝了容颜。侥幸逃过“一劫”的枣子,也因为无法晾晒只得在冷库避难。枣子,哪里知道,她其实是沾了水果这一身份的光。
所有的庄稼,遇到这持续的秋雨,也难改命。
这恼人的雨!这恼人的秋雨!
人们看到被浸在泥里,泡在水里的庄稼,就像是看到遭难的娃娃一样,心疼,心酸。
于是,人们披着雨衣,脱了鞋,挽了裤,与天争,与泥斗!背回来点儿花生,没有一个不带泥,
再背到坑里,背到河里,淘洗淘洗,洗得一个个花生白白亮亮,赶紧放那晾。
吝啬的太阳总是隔上五七天,才出来晃荡一下,还总是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生怕人们抓住了他的光,留住了他的热。一溜烟,又消失得没个影儿。
人们就不得不在门前支起雨棚,在这儿晾;抓住太阳的尾巴了,赶紧撤棚;来点儿风了,也赶紧撤棚。这雨点儿,这雨丝,总是说来就来,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时刻支棚,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时刻撤棚。
在和天斗的时候,来不得半点儿马虎,更来不得一丝磨蹭。
否则,花生轻则变得黑呼呼,重则冒了芽儿。
这可什么都不是,当柴都不行。
玉米生命力就弱了点儿,不能沾水,她那层层外衣是她最好的屏障,搁个三两天还行,时间一长也要发霉变臭。
每年风高气爽,阳光充足,收割机,一进地,轰隆隆,十来分钟,一亩地,就收割完毕。今年,除非收割机长翅膀,能在空中飞行。
总不能看着玉米在地里发霉烂掉,就用最原始的方式,用手掰,用肩扛。
冷,不怕,穿上袄子;雨,也有法子,披上雨衣,戴上雨帽。地里的泥了,水了,把裤子挽起来,穿不成雨鞋,那就赤着脚。
与大自然作斗争,人们有太多的无畏和勇气。
背回来点儿玉米,需小心再小心,一旦掉进泥里,可就前功尽弃。
又像照顾孩子一样,精心到白天和黑夜,
雨好像跟庄稼有仇似的,来的更频繁,时间也更长,一天到晚,就这么淅淅沥沥。
再听这雨声,似乎都是噪声。
女儿更牛:“让孙悟空再上龙宫去大闹一回,叫龙王把雨停了!”
多么异想天开的盼望啊!
终于,终于,下了四五十天的雨,慢慢地停下了。是不是她自己也厌倦了呢?不想再折磨别人了,也不想再折磨自己了。
没有一家的庄稼收拾得油光发亮,地里还是一脚下去一个泥水坑。
寒露已过,种小麦就不剩多少时光了。你欺负了农民们一秋,难道还要继续欺负不成?
这恼人,令人发恨的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