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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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絮语
天鹅复归，秋意却已渐远
天空兀自蔚蓝：单一、阒寂
像一块被过度渲染的画布
凌水深青。近岸连片的菖蒲虽已枯黄
但尚未匍匐在地，摇摆不定的身姿
少了些许锋芒，多了几声呜咽
日落之前，岸边伫立的一个你
必定要回头：悲伤或有两个结局
被暮色遮掩；被秋风吹散
十月家书
提起笔，不知该把耳畔的秋风
头顶的白霜，眉间的清愁
寄予去冬的残雪，仲春的幼苗
还是孟夏的暴雨
十月复归，我身体的原野再次
层林尽染。玉米，大豆，高粱
是五十载年轮必不可少的点缀
秋收后的辽西丘陵，遍布我
入冬前的苍茫与尖锐
浮生如寄。柏山顶
一只苍鹰正叼起十月的薄凉
箭镞般俯冲而下——
它要为一纸尚未结尾的信笺
封口，盖戳，邮递
秋色
此生卑微，走路时
便习惯了俯首：只专注于脚下
直到尘世再度悲凉，抬头
已是天高云淡
院子里的几株银杏
难耐昨夜的凄风冷雨
抬头望去，秋天是透彻的银黄
山坡上列队的高粱秸秆
不知何时会被镰刀割倒
抬头望去，秋天是萧索的青白
人至中年，再听秋风过耳
已不觉凛冽
收谷子
谷子们列队，低头
在辽西丘陵上站立
像一群犯了错
内心羞愧的孩子
秋风吹过来。它们单薄的身体
在人间摇晃，头颅轻于往事
轻于父母的期待，甚至轻于
深秋的阳光
让镰刀挥舞吧，把一生的抱怨
关于雨水、氮肥，关于狗尾草
从根部割除。把害羞的谷穗
握在手中，搓开那些干瘪的籽粒——
再轻的骨头，也要抽出来
在阳光下晒出黄金
黄沙辞
在黄沙还没有掩埋你我之前
它们早已将海洋，湖泊，森林
王朝，落日——
无数次埋葬
这茫茫的，细小的聚合呵
每一粒都经过了时间无情的打磨
它们让尘世如此苍凉
又如此辽阔
踏沙而行的人，依然拥有着
碎金般珍贵的时光。一场沙尘暴过后
天空独留一面铜镜，鉴证着沙丘上
昏黄又缓慢的轮回
沙漏
老祖宗就地取材
让时间有了具象化的表述——
回母校参加校庆
在工科实验楼里
我在一个巨大的沙漏前驻足
黄沙在狭窄的出口拥挤着
我伸出手去
隔着瓶颈，握住它们冰冷的流动
令人怦然心动的时光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手中
我不敢撒手。那一年的实验楼下
我百般纠结，终不知错过了什么
本就是时间无情。年少轻狂的我
手握的越紧，流沙越是，簌簌而下
西拉木伦之秋
一个怀抱镰刀的人站在树下
落叶替他遮掩最后的锋芒
清晨的西拉木伦河谷，不知
又凭空多了几根白发，几两碎银
一个人可以在秋天沉湎旧事
但最终会消失于荒野
秋风驱走了苍翠，也即将驱走
挥镰人的疲惫。在努鲁儿虎山下
枝头剩余的山枣历经风霜
增加了尘世的甜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