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马》

《泥与盐的颂歌》

撕开草原的皮肤，看得见血淋淋的肋骨

止步，啃食过去的自己

在颤抖下掉落的雪渣里

响起了冬天里的最后一声嘶鸣

有人把缰绳搓了二十几年

搓出满掌带血的沟壑

她看不见，其实那匹马浑身的毛，早已在大风里分叉

长成了一片会奔跑的草原，没有尽头

羡慕从海里走出的，浑身长满了盐

无需生出粘腻沉重的汗水

无需风吹日晒便能结晶

那一粒一粒的白，多么好看

当草原拓展到海边

就会有泥土突然翻涌出新的草原

那个时候，春天正从马蹄深处

涌出了大地的第一声啼哭

《奔跑》

再一次抬起前蹄

抖落泥土、时间

无数个被踏碎了的

在肌腱与骨骼的峡谷间，蒸腾成褐色的雾

我的脊椎起伏，推着风

推着看不见的草籽越过重重山丘

我的每根睫毛都沾满露水

反射出七彩的黎明

无声中，旧伤在奔跑中早就结痂成茧

如同树根抱紧沉睡的火山

锁骨凹陷处，那里盛着整条河流

碎石子嵌进了许多，到脚掌

我不知道，这些伤口还能否愈合

不过地平线正在愈合，沉默出一片黑暗

《离开》

铁栏杆在它眼里，生锈成一个又一个的黄昏

鬃毛垂落，像被遗忘的雨季

人们说他的瞳孔养着整片草原

当睫毛颤动，就有云朵游过天际

被铁链锁住的马蹄依然在奔跑

在柏油路上凿出溪流与野花的纹路

马槽盛着干涸的星光

他把每口咀嚼都当作露水丰沛的清晨

马厩顶棚裂开的地方，总飘来青草般的雨

有人见过他在午夜抬起前蹄，把月亮

当作银色的套马杆，自愿与喜悦

他还在月光下抖落一切

直到，水泥缝里震出了无数的鬃毛

牧马人在城市的裂缝里

放牧春天

《风正在变轻》

咀嚼时尝到海水的腥，还有咸

来自他们倒进眼眶的美好和祝愿

说这样奔跑时就不会，把星光撒在禁区的草场

暴雨冲垮围场东角

风卷走鞍具上的汗碱

陌生的暖流从嘴角往上爬，使劲爬

远处传来栅栏倒塌的闷响

无与伦比的轻松。是身体本身

足以冲垮一切的，云一样的风

我的影子比草原更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