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不如唱得好,儿行千里母担忧,为子我亦愁。”每当默念这几句心里话,心中便涌起千般滋味。母亲一生的酸甜与苦辣,喜怒和哀乐,我曾浑然不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对母亲的守顾竟屈指可数,这成了我心头难以言说的痛。
母亲如今依然健在,可她的双眼却已失明多年。记忆中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像两汪清泉,映着灶台上升腾的热气,映着我幼时蹦跳的身影,映着院子里四季变换的花开叶落。
而如今,黑暗却永远夺走了这份光亮。我仿佛看见她在清晨摸索着叠被子,指尖反复丈量着床单的褶皱;听见她在寂静的午后,将收音机调到熟悉的戏曲频道,用声音填补眼前的空洞。那些漫长的日夜,她独自在黑暗中前行,又在多少个月色清冷的夜晚,倚着栏杆,将思念的泪水化作无声的潮汐,浸透了衣袖。
我深知,自古忠孝难两全,但这绝不能成为我逃避的理由。一通电话,匆匆几句,话未说完便已哽咽,那未说出口的牵挂与愧疚,在喉间翻涌。有时信号不好,母亲急切地重复着“喂?喂?”,我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恨不得立刻穿过电波回到她身边。常回家看看,于我而言,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都市的霓虹模糊了归途,生活中的羁绊拉长了归期,我只能将思念化作一句句遥祝,盼着风儿能将我的问候捎给母亲。我渴望给母亲一个惊喜,渴望抚慰她漫长的守候,更渴望抚平自己内心的愧疚。
我愿化作鸿雁,为她带回平安喜讯;愿变成燕子,飞回她温暖的巢穴。即便母亲看不见我的模样,不知我胖瘦如何,我也要大声叫她一声“妈”,盼那一声呼唤,能让她心暖酥麻。记得小时候,我放学回家,隔着老远喊一声“妈”,她总能立刻从厨房探出头来,围裙上沾着面粉,眼角却笑出温柔的纹路。如今,我期待着,期待着她能第一时间听见我的声音,期待她能像儿时那样,亲切地回应我。
我想让母亲慢慢抚摸我的脸和头,感受岁月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我能想象,她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滑过我日渐硬朗的轮廓,指尖颤抖着,仿佛要把这些年错过的光景都一一触摸。我要紧紧握住她的双手,那双为我洗衣做饭、缝补衣衫、擦去眼泪的手,如今或许已瘦得皮包骨头,却依然温热。我要把她的手贴在我的脸颊上,让她知道,那个曾经在她怀里撒娇的孩子,早已长大,有能力为她遮风挡雨。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一茬,我数着日历上的日子,归期在心底渐渐清晰。我要带着家乡没有的糕点,带着录满我声音的播放器,带着满心的思念回去。当我推开门,定会大声喊出那声积攒多年的“妈”,看着她摸索着站起身,嘴角绽开熟悉的笑容。那时,我会轻轻抱住她佝偻的身躯,在她耳边说:“这次,我多留些日子。
2025年5月10日于荟港尊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