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里的回声

——致父亲逝世十周年

清明密织的细雨在青石碑上蚀刻年轮

66道裂痕里，泥土折叠起倒悬的童年

那些被镰刀收割的童谣

仍在风中磨着锈迹斑斑的刃

香灰在风中凝结成羊群的模样

它们在石碑前吃草，咀嚼着未烧尽的家书

草尖上的露珠正酝酿第十次涨潮

您衣襟上的补丁仍在时间里打转

饥饿年代的盐粒正从额角渗出

石灰墙上剥落的字体里

藏着您数过无数次的月光银屑

旧照片里您静坐在屋门口的凳子上

目送我们从田埂走向城市的灯火

而今白骨已长出年轮

如同树根正在拥抱树根

七旬的母亲依然在为子孙操劳

针脚密实地缝补着第三代婴儿的啼哭

她掌纹里仍留着您未燃尽的薪火

那烫金的掌纹里仍有余温在叫喊

灶膛里的光阴正褪去旧色

那些未燃尽的柴火

正在第三代的血管里重新排好队列

您是她体内永不闭合的伤口

每当月亏时分便有潮汐漫过暗礁

她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吞没去年的乌羽

而您终将成为她体内最深的河床

那不断洄游的磷光

终将照亮每一个孩子的前程

当子孙们从四面八方归巢

骨殖盒里抖落我们共同的回声

您骨骼里的磷光正顺着她的血管

在每个孩子的梦境里孵化出新的潮汐

游向每个正在做梦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