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 记: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好男儿志在四方。
总爱攥着一张没有目的地的车票,在月台上听风掠过铁轨的鸣响。发车铃响的刹那,心脏总会跟着震颤——那是启程的信号,是远方在耳畔轻唤。我迷恋这种感觉,像雏鸟第一次振翅掠过屋檐,明知前方可能有骤雨狂风,却甘愿为一片未曾见过的云霞,把羽翼交给天空。
行囊里装着母亲连夜烙的饼,油纸裹着温热的牵挂;塞着父亲给备好的防身物,木柄上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最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地图,边角被指腹摩挲得发卷,上面用红笔圈住的,是无数个只在传说里听过的地名。而比这些更重的,是藏在胸口的那盏灯。它没有烛芯,不燃灯油,却在每个寒夜将筋骨熨得滚烫——那是梦想,是少年时趴在当街的老杨树下,望着银河起誓要去触碰的星。
曾在云丘山深处迷过路。暴雨如鞭,抽打着密林,脚下的碎石滑得像抹了油,每一步都要死死抠住岩缝才能稳住身形。背包里的水早已喝尽,喉咙干得能咳出火星,恍惚间竟看见崖壁上有团晃动的光。攀过去才发现,是个采药人搭的窝棚,一盏马灯悬在梁上,火苗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却把两个蜷缩的影子映在草席上——采药人正给我烤着湿透的干粮,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像他说的“山再高,往上攀,总能踩着云头走”。那晚我枕着山风入眠,梦里的灯愈发亮了,原来它从不是孤单的,每个在途中跋涉的人,都捧着自己的光,在黑暗里彼此映照。
也遇见过荒漠里的胡杨。烈日把沙子晒得发烫,空气里飘着干燥的尘土味,那树却把根扎进干裂的大地,枝桠伸向天空,像无数只向上的手。树皮皲裂如老人的皮肤,却在顶端冒出嫩绿的新芽。守林人说,这树活三千年,死了三千年不倒,倒了三千年不朽。我摸着它粗糙的树干,忽然懂得,所谓远方,从来不是一马平川的坦途,而是像这胡杨一样,在绝境里也要把腰杆挺直,让梦想的新芽,从现实的裂缝里钻出来。
走的路愈多,愈明白出发的意义。不是为了逃离身后的烟火,而是为了在山河湖海间,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模样。在草原上看牧民套马,马蹄扬起的烟尘里,藏着对土地的敬畏;在海边听渔人唱晚,渔网里跳动的银光,盛着对生计的热忱;在古镇的青石板路上,看老手艺人专注地打磨一件木雕,刻刀下的纹路,都是岁月的沉淀。这些遇见,像一颗颗珍珠,串起了我行囊里的故事,也让心中的那盏灯,添了更多温暖的光。
如今依然在路上。或许明天会遇见陡峭的山崖,或许后天会淌过湍急的河流,但每当晨光刺破黎明,我总会整理好行囊,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迈步。因为我知道,那些走过的路,遇见过的人,看过的风景,都在悄悄重塑着我——让我从一个莽撞的少年,变成一个懂得坚韧与温柔的行者。
而那盏不灭的灯,始终在前方亮着。它是星辰,是胡杨,是每个在平凡生活里坚守热爱的人眼中的光。我追寻它,也终将活成它,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让生命如长风,掠过四方,留下属于自己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