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的寻常喜欢

秋风掠过窗棂时，手机屏幕恰好亮起。是远在包头的发小发来的朋友圈，九宫格照片里，秋英花正开得热闹。粉的、白的、紫的花瓣像被阳光吻过，在风里轻轻晃，恍惚间竟分不清是花在动，还是他乡的风顺着信号飘到了眼前。

我与秋英花的缘分，原是藏在寻常日子里的。每日下班路过街角那片杂草地，总能撞见它们。没有玫瑰的馥郁，不及牡丹的华贵，连名字都带着几分朴素——秋英，像是邻家女孩的名字，寻常得让人容易忽略。可就是这寻常，偏生有股执拗的生命力。纤细的枝杆在风里摇摇晃晃，却从不会折断，花瓣薄如蝉翼，经霜打了也只是稍稍褪些颜色，反倒添了几分剔透。

发小在配文里说，秋英是菊科里的“异类”。深以为然。印象里的菊，总带着些清苦的意味，“宁可枝头抱香死”，透着孤高与萧瑟。可秋英不，它们挤挤挨挨地长在路边、田埂、墙角，不给自己设任何门槛。阳光好的时候，花瓣全撑开，像无数小太阳在地上铺陈；起风了，就跟着节奏起舞，枝桠相碰，簌簌作响，倒像是谁在低声哼唱着不成调的歌。

发小拍的那组照片里，有一朵紫得格外深的秋英，花瓣边缘卷着点黄，像被岁月吻过的痕迹。他配文说：“每天路过都要站一会儿，看它们在风里晃，觉得日子也跟着慢了下来。”我忽然想起自己下班时的模样，常常隔着一条马路就望见那片杂草地，秋英们高低错落，像一群没长大的孩子，在夕阳里伸着胳膊腿。有时走得急，就远远望一眼，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若是得空，便会停住脚，看风掠过花丛，看飞虫在花瓣上打个盹，看阳光透过薄瓣，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一刻，白日里的烦忧像是被风卷走了，只剩下满心的安宁。

其实，我们喜欢的哪里是花呢？不过是在寻常日子里，偶然撞见了一份不寻常的自在。秋英花从不挑拣土壤，贫瘠也好，肥沃也罢，到了秋天就准时绽放；也从不在意姿态，开得热烈也好，开得含蓄也罢，都透着一股随遇而安的从容。它们让我想起发小，想起我们小时候在故乡的田埂上追逐打闹，路边的秋英花被我们踩了又踩，第二天却依旧昂着头；想起那些琐碎的、平淡的日子，因为有了这些不经意的欢喜，竟也变得闪闪发光。

傍晚的风又起了，街角的秋英花又开始摇曳。我站在路边，看着它们在夕阳里轻轻舞动，忽然觉得，这秋日里的寻常喜欢，原是生活写给我们的诗。不必刻意寻找，不必费心记取，只要停下脚步，就能听见花开的声音，就能触摸到日子里最柔软的温度。

就像此刻，发小的消息又发来：“风大了，花还在晃呢。”我笑着回复：“这边的也是。”原来，有些喜欢，从来都不分远近，就像这秋英花，开在包头的街角，也开在我心里的田埂上，岁岁年年，从未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