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在

风来的时候，总带着些不请自来的莽撞。你正低头看着石阶上蔓延的青苔，发梢便被它掀得轻舞起来，像一蓬散开的墨色溪流。我悄悄站到你身后，指尖穿过发丝时触到你颈后微凉的肌肤，你忽然回过头，睫毛上还沾着阳光的金粉。“头发乱了。”我替你将碎发别在耳后，风恰好卷来一片云，停在你鬓角的位置，我便把那句“别怕”折进云里，看它随着你的呼吸轻轻起伏。

雨落时总带着细碎的喧嚣，檐角的水珠串成水晶帘，将世界泡成朦胧的诗。你抱着刚买的新书站在巷口，裤角被斜雨打湿了一小块。我撑开伞走过去，伞骨转动的轻响惊飞了檐下避雨的燕。“走吧。”伞面倾向你那边，我的肩头落了些雨，却听得见你踩着水泥路的脚步声，轻得像春蚕食桑。雨水顺着伞沿织成水幕，把车水马龙隔在外面，伞下只有我们的呼吸，和你偶尔念起的书中句子，混着雨丝落进泥土里。

花开是不必等邀约的。园子里的蔷薇攀着竹架疯长，你蹲在花丛前数花瓣，指尖拂过花瓣时，粉白的蕊落在你发间。“你看这朵，开得像不像去年那只蝴蝶？”你仰头笑起来，眼尾的细纹里盛着阳光，我忽然想把这瞬间藏进时光的口袋——不是用相机，而是用鼻尖萦绕的花香，用你衣襟扫过叶子的细声，用风里飘来的卖花人吆喝，让这些细碎的声响和气息，在往后的日子里，一打开就能看见此刻的你。

叶落时天就凉了。你站在银杏树下捡叶子，指尖被风刮得通红，像熟透的樱桃。我握住你的手呵气，白汽在风里打着旋儿散开，你忽然把冰凉的脸颊贴过来，我便敞开外套裹住你，听落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你看，”你指着枝头最后一片叶子，“它在等春天呢。”我望着你的眼睛，那里盛着整个秋天的光，忽然明白所谓岁岁平安，原是这样握着你的手，看叶子落了又长，看时光慢慢走，而我一直在你身旁。

其实风来雨落，花开花谢，不过是时光的注脚。我见过你风中的发，雨里的笑，见过你捧着花瓣时眼里的光，握着落叶时指尖的凉。这些细碎的片段，像散落在岁月里的星子，拼出我们共有的晨昏。

或许有一天，风会吹散更多的记忆，雨会打湿更深的年轮，但只要你回头，就会发现我依然在那里——在每一阵拂过发梢的风里，在每一滴落在伞面的雨里，在每一缕花开的芬芳里，在每一片叶落的轻响里。

因为爱从来不是转瞬的承诺，而是四季流转里，那句从未说出口的笃定：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