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后面的那条水沟,是土沟,没有用石头砌筑,和别处水沟一样,再普通不过了。但它却承载着我的记忆,回想起母亲的身影。
它全长十米左右,笔直的形状由右向左慢慢的倾斜。水沟不深也不宽,凸凹的畸形沟埂上,还是村里人来往的主要通道,作用非同一般,不容忽视。因此,它对我而言,影响非常深刻,难以形容。每当我回到那老家时,心里便不由自主地驱使着身体,往屋后方走去,看看水沟是否坍塌了没有?草丛茂密了没有?杂物堆积多了没有?等等。
想当初,这条水沟,一到过年,我们全家人都要安排一两个劳动力去清理它。比如:去杂草,铲泥沙,添不平的埂道。年年如此,岁岁方是。有时,为了让它尽量完美,让过路人感受平整安全,花费时间将近两三天。耗时又耗力,无比的费心。直到现在,我还记得起母亲带着我们一起劳作的情景。
寒冬腊月,在大山里的天气中,冰冷刺骨的感受,会时常侵入在瑶寨人间,让人围着灶火懒惰的一刻也不想走动。母亲一来让我们感受劳动的辛苦,努力读书;二来增强我们的体质,不怕寒冷。便在放假后的腊七八九,就吩咐我们子妹开始清理水沟。我们有的拿月挂锄,有的挑箥箕,有的用镰刀砍草根。弯着身体,用力挑担,不停铲土,那场面在不经意间,把过年的氛围拉近了许多。我问母亲:屋后这条水沟几乎年年都要清理一次,为什么?母亲说:山区里面都是这样子的,如果年前不事先把它修整好,来年春季下大雨时,很容易形成雨水堵塞,引起大雨流进房间。实际上,这种情况我就亲身目视过。
那时,由于我家的后上方还有好几户人家,按水流地势走向,雨水洽好往这条水沟汇流。因此,即使年前修整好屋后水沟,一旦大雨倾泻,杂物泥沙从看不见处,会比一般的水沟多。
有一天春季夜里,寂静的瑶寨中,忽然开始“簌簌簌”的不断地有风刮过。接着,只听见门口的古树“呼啦啦”的一阵阵作响,雨点像鞭炮似的,在屋顶狂舞着春曲。母亲像往常一样,被嘈杂的声音惊醒了过来,久久不能安睡。她大概知道,若是今晚下大雨,屋后的水沟排量是承载不起的;如果是小雨,就不用担心这些事情。
当时,只听见风越来越大,雨越来越多。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听见屋后的水沟有急流的水声。母亲着急地爬起床来,用粗糙的双手点燃着煤油灯,炯炯的眼神往窗外望去。突然一声的说:遭糕了,今晚雨很大,屋后的水沟被垃圾和泥沙堵塞了,水开始往房间里面流进来。话音刚落,她便着急地穿上蓝色的外套,叫上隔壁房的姐姐帮忙撑雨伞,在闪电的黑夜中,拿着锄头顺势地往水沟堵塞处不停地将杂物挖开。当时我还小,在黑夜的下雨中,根本帮不了母亲的忙。只能用无奈的眼神坐在床上,呆呆地往窗外望去。只见母亲那瘦弱的身影,弯着腰,驼着背,慌里慌张地将沟里的水逐一逐二的往右下方引去,不让溢水流进房屋。
雨越下越大,风雨夹杂着春雷“轰隆隆”地作响。那奔流的疾水虽然不像黄河之水咆哮,但那种气势汹汹的自然现象,此刻在屋后沟所表现出来的状况,却令人非常的恐怖,非常担心。而这条水沟,好像非常沉稳一样,它坚若磐石的与主人并肩作战。虽然它的躯体不够庞大,承载不了过多的雨水流过,被几处溢水流进房间,给主人带来了困难。但它稳如泰山的挺住雨水的冲刷,不崩塌,就足以打动了我的心。
等到第二天清晨,天空白了,雨水停了,一群小孩光着脚丫,手提裤腰带,嘻哩哈啦地走在这条被雨水冲刷的,干净而凸凹的沟埂上玩耍时。却不知道它昨天晚上与我的母亲,一起抵抗风雨洗礼的场景,一起维护着老家的木房安全所做出的贡献。
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老家屋后的沟还在,母亲却已去逝多年了,我也随生活的缘故,定居在外地,很少回家。只不过有的时候,我一回到家中,就忍不住往屋后方向走去。而且,每到年底的时候,我就想起母亲的嘱托,说:家乡的木房要好好保管,屋后沟要清理,不能让它流水进房屋,那样会导致木房腐朽的等等。我按照母亲的嘱托这样做了,可有些做的不妥当,有些也不到位。有好几年我比较忙,年底清理水沟时,都是开工钱请邻居帮忙除杂草,铲泥沙的,甚觉得无奈与自责。
去年年底,我终于有了自己休闲的时间,决定自己带着妻子与女儿一起回家清理屋后的水沟。当看见那满目疮痍、杂草丛生与萧条零乱的旧器横斜在屋后的水沟时,我心中又想起母亲的身影,想起那漆黑的夜晚,母亲驼着背,姐姐撑着伞,不停的与水沟一起战胜大雨的入侵。可现在,却只有我和水沟在这故事里重演当年的主角。屋后水沟是物,我是人。要是这寂寞的水沟能看懂我的心思,我想:它和我一样,也会因景生情,因事触情,感慨万千。
所以,回家看到那条屋后的水沟,就看到了母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