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高山,有溪水长流
那是一座大山,有炊烟袅袅
那是一座深山,有古朴民风
我的故乡是瑶家,在山上生活,有数百年之久;在山上劳作,历经千辛万苦。那诉不完的故事,道不尽的来头,总是在悠悠的岁月里,风云变化中坚强地生存。
故乡的山属于阳明山与洛阳山相连接的一带,从有记忆的那时起,我的眼前就出现绵延起伏的高山峻岭,云雾缭绕的青山翠竹。上山,下山是出行的节奏,也是生活的方式。
全村不到二十几户人家,分上一排,中一排,下一排住房,那种有规律的建设,好像与生俱来就有一种秩序感。村里有好事、坏事、热闹事、赶场子,不到几分钟,大家就知晓了,速度快的如同电话。二十几户人家,相聚在一起,鸡犬相闻、炊烟袅袅。
殊不知故乡这座山的往事,既有些让人觉得惊讶,又有些让人感到好奇。
大概是解放以前吧。有一天,狂风过去,乌云来了,点点滴滴的如豆大般的暴雨,像瀑布一般地飘落在整个瑶寨,天黑的仿佛从白天突然进入了晚上。正在劳动的村民,像丢了魂魄一样,顶着斗笠,穿着簑衣,匆匆忙忙地赶回家避雨。约半个小时之久,屋前屋后便出现“哗啦啦啦”的雨声,大沟小漕到处流淌着湍急的流水。甚至,有几户人家的屋后水沟,还出现几处临时的小泉水,浑浊的地下水,急急忙忙地向外涌出,如同弃甲的逃兵。而村里的人既不感到害怕,也没有科学认知,只觉得下雨天,属于正常现象。
等到匆匆忙忙的雨停后,通红的太阳出来了,几个衣裳褴褛的年青小伙子,牵着饿慌的母牛,大吼大囔地上山放养时,才发现:云雾环绕的后头高山顶上,在一场暴雨洗礼后,竟然出现一条较长的裂缝。村民们知道此事时,迷信的认为,这可能是村庄地底下有一条巨龙,此刻翻了身,动了土,才引起山坡上出现如龙纹的裂痕。
于是,每户人家挑一担谷子,或玉米,或红薯,踩着如水沟似的羊肠小道,使出全部的力气,出一身热汗,爬上那出现裂缝的山坡。待到吸一抖旱烟,歇一口气后,众人嘴里便“嘟嘟喃喃”地念着祷告福语,还把那些粮草毫无可惜的全部撒进裂缝里去,祈求地下的蛟龙,保佑全村人平安无事即可。并且规定:整座山村的古树林,以后不允许任何人砍伐,除非老死,坏死。这种做法到后来,好像真的平安了,裂缝也在岁月的流逝推移中消失。
我现在想起来,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感觉有些诧异。但在那个年代,科学不发达,也是唯一一种自我安慰和消除灾难的做法。因为村民们舍不得这家园故土,舍不得这山山相连的命脉,山山相融的呼吸。
就在几年前,乡政府送来了党的春风。规定瑶山里面,如果自然条件差的村庄,或者容易发生泥石流的瑶寨,或者路途较远,出行不便的家庭,可以举家搬迁。政府集中安置,按人口分房。
可故乡的山,魅力太有滋性了,让大部分的瑶山人都不愿意搬迁。就像鸟儿恋旧林,鱼儿思池水一样,离开了它,会失去生活的信心与活力。
而且,山中的野兽,寻寻觅觅地繁衍生息到现在;山沟里的溪水,弯弯曲曲地源远不断,似乎在无形之中,都与瑶家人建立了深厚的家园情感。
有几位上年纪的大哥小叔说:瑶家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哪里舍得离开这方寸之地的绿水青山呢?况且,瑶家人从骨子里已经适应了在山中生存的方式。因此,一些政府的工作人员遇到这种情况,满脸的迷惑不解。他们心里顿时产生了几个疑问:外面的条件至少好些吧!外面的生活至少优越吧!外面的经济至少活跃些吧!等等。可为什么还不愿意搬迁呢?
于是,想办法,开大会,做调研,讲道理,才笼笼统统的把一些没有建房买车的瑶家人搬离了出来。不想出来的瑶家住户,那是出乎于大多数人的意料,劝说也无济于事。政府只能安排施工队伍,夯基础,修堤防,排问题,筑牢每个瑶寨必须要有安全的家园保障。
这也许,故乡的人们与山形成了命运共同体,因为那里有故乡人们的精神寄托;那里有祖祖㹃辈们留下的千丝万缕的足迹。它是无形的瑶家山,与有形的故乡山,融为一体,才产生了上千年的思想感情。正如著名的专家费孝通曾经说过:“瑶家无处不是山”,我想是有一定道理的。
故乡的山是伟岸峻拔的,是慈悲大爱的。故乡的人把山当作生命的摇篮,当作生活的期盼,因为它给瑶胞们的生存,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物质财富与充沛的精神力量。
所以,故乡的人们寄托了山的希望,山也不负众望,延续了瑶家人的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