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平凉阳光徒步群已十年,几乎走遍了平凉的山山水水,唯一没有爬上过平凉城南的太统山。
不是不想去,而是去不了。十几年前,甘肃省将太统山——崆峒山列为大景区后,一次性取消了3A级景区的命名、十年前又关闭了太统山森林公园、游人徒步放牧一律不准入内,几次徒步走到半山腰都让管理人员挡了回来,每天只能从远望她伟岸身躯,幻想她美丽的神奇。
久居太统山下,未识太统山的真面目真得很遗憾。也许是苍天有眼,顾及我的心愿。今年10月20日,我正在兰州参加甘肃省老年医学会骨质疏松专业委员会成立大会,徒友清荷来电话说,今年重阳节,市老年协会要组织三百人参加的太统山登山活动,已报批市政府同意,机会难得,让我不论如何要赶回来参加。
重阳节那天,天气异常的好,登山活动在市绿地广场举行启动仪式,然后分乘6辆公交车,沿平麻公路徐徐进入太统山脚下,这次活动,我是以自愿者及保健医的双重身份参加,所以也格外用心,登山活动第一站是去已经关闭了的太统山庄。
太统山庄建在太统山的东麓,据说2002年当时投资了一千多万,这地方以前曾去过数次。每年春夏秋冬景色各异,区内小道曲径通幽、妙趣横生,森林浴场古树参天,空气清新,蒙古营、木阁寨、竹寨、太统居、欧式风格别墅楼、绿苑餐厅、多功能娱乐厅、拓展训练基地、观赏动物养殖基地等楼台亭阁傍山而建, 极富山野情趣,游乐设施齐全,开展棋牌、民族歌舞、餐饮住宿、会议接待等游乐服务项目也很齐全,在“太统鼎” 前三百多人拍照后漫步其间,仍然能感到那涓涓溪流的鸣唱,巍巍群峰的起舞。太统山庄能否重新开放不得而知,投资上千万元的各种建筑就这样静静地立在太统山下这个深深峡谷深处,在秋风中向我们诉说着曾经的辉煌岁月,祈求我们的到来。
太统巍巍,直指苍宇,是陇东最高的山脉,这次攀登真感受了她的不一样。
登山活动是从太统山庄开始的,三百多人的队伍也算庞大了。原先一直想,太统山顶应该与长白山天池相似,形如巨大的斗倒扣,又如葵花仰天开放,葵籽饱满,五颜六色,但这次登上时发现不是这样的,但我深信这是一座神奇的山。同行的有我的好友,市作协的何小龙先生,还有原市博物馆的刘玉林馆长,他俩应该是平凉通,刘馆长与我还是泾川老乡,六十多岁的人,很健谈,他告许我:“平凉的太统山的确古老,已有五亿年高龄,她形形色色的沟、梁、峁、壑等构成了黄土高原的奇观。而现在著名的六盘山、崆峒山、太阴山、杨家山,香山、祁家山及泾河峡,崆峒后峡,十万沟,胭脂峡则是二亿多年前的垩纪晚期,剧烈地造山运动才升起来的,” 难怪我看到这太统山的岩石与六盘山的岩石真不样:太统山的岩石是一层一层的,应是沉积岩,所以山势平缓园纯。而崆峒山,六盘山的岩石属于岩浆岩,就如九寨沟的岩石一样是斜立着的,形成了风景独特悬崖峭壁,怪石嶙峋。我由内心真佩服刘馆长不愧是省内外古生物界的著名学者,对太统山研究的深,研究的透。
刘馆长还告许我说:“挺立在雄关六盘东麓、陕甘宁交汇重镇平凉城西的太统山,自古就以“雄伟挺拔为陇右之冠”闻名遐迩。太统森林公园因太统山得名,山巅庙宇峙立,香火氤氲,是众多信徒崇奉的“青山圣地”,使这座山更具鲜活的人文气息。” 我也慢慢地明白,太统山何以声名远播?究其原因,远山如黛,云遮雾绕,近林苍翠,陈新各异,更有山花点缀,此其一也,远有古人论道求仙传说,近有文人名士朝山颂扬,贻为千古美谈,此其二也,“太统屯云” 美不胜收,享誉陇东,为平凉八景之一,观者赞不绝口,此其三也。但现在山已封闭,这里的香火游人已无,这些只能留在书籍中,存在记忆里了。
太统山不是一座真正意义上孤立的山。从最高处的太白金星殿那里向四面八方延伸出了好多梁峁,形成了无数沟壑,沿着其中一些山梁或沟洼就能爬上太统极顶。
从太白金星殿之北,有一条水泥浇筑的盘山路约500米,就可到达太统极顶。登山活动大多数还是选择了这条水泥路,我随另外几十个人没走这条车道,而是抄近路寻羊肠小道上山,虽是深秋,气温不高,但我还是挥汗如雨,气喘如耕地的老牛。
休息片刻,继续努力爬行,快到山顶时腿子软得有点不中用,走一步十分艰难,走两步退一步,每当这时就后悔走这样的路真有些后悔走第二了,然而正是这样的路提醒我,有些路看似平常,走了才知有多难,可能还是死路一条,人生走到死路上只可以退回,问题是实难退回,因为在错路上浪费了太多的精力和光阴;有些路看似陡崖,走了才知峰回路转有玄机;所谓成功的路,就是走对了,识了玄机,自己走出来了,也得了经验。
长期的徒步活动,我与徒友们登过六盘山、登过崆峒山、走过十万沟、胭脂峡,也曾登过泰山、长白山天池、华山、爬过黄山、九寨沟、黄龙、经历过雪山宝鼎。登山我有过这样的体验,坚持就能到达极顶,退就意味着失败。当把力气、勇气、才情、智慧用到极限还不能登峰之巅,陷入绝望时,也许有一声音在呼唤时,你就离成功不远了,常登山的人都明白这种提醒,登山的人不会有“退一步海阔天高”的想法,登山如此,人生也如此。
这次登山活动,因组织有方,纪律也很严明,不准抽烟,不准私自行动,所有人都很遵守纪律,也没意外受伤的。大伙同休憩松林,秋风徐徐,松涛阵阵,一会无风了,周围静静的,正午秋阳高悬在青松上面,氧气充沛,让人感到,五蕴之身从未有过的轻松,万缘放下无牵无虑,心旷神怡,真有一种空乐之感,说实话,这是一番与大自然,挣命挣扎攀爬换来的!
登上海拔2234米主峰,一座高大的铁塔直插蓝天,塔下这寂静的小院落,就是平凉太统山微波台。在这里,我见到在这山上坚守30年的程军先生,他和十几位同事,默默地坚守在平凉最高峰,他们给平凉、庆阳两地数百万群众送去了优质的广播电视信号,送去了党和政府的声音,送去了信息和欢乐。
10年他儿子因骨折曾让我做过手术,多年不见,也苍老了不少。程军像个憨实,憨中显静的农民,多年不见,太统彤云、山岚劲风,在他脸上雕出了过多邹纹,寒气朔涛刻下几丝愁云伤痕,脸色虽然白里透红,神情安静,但还是留下山上人的岁月泪痕,精明浮气。
从太统山顶到平凉城区远望很近,但要回家也有40多里的路程。城里是热闹的,浮躁的,但一到山上,感觉好像从文明社会一下子抽离出来,回到了“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这里很寂静,如果不是我们的到来,真是一个与现代化相去甚远的时代。程军说:“前20多年上山的路是沙石路,夏季被雨水冲得沟沟坎坎,冬季遇到大雪封山,一个人就得坚守半个月甚至20多天,直到雪化了,路通了,才能换班下山。2011—2012年,市政府和崆峒区下决心修了路,配了车,现方便多了,” 正是由于他们这样忘我的坚守,太统山微波台创造了27年“零停播”的奇迹,是享誉全省的“先进台站”和“达标台站”。
我知道,做为广播微波台的工作人员,比我们当外科医生的还要累,逢年过节该值班还是要值班的,只是他在山上,我在病房。程军还告许我,“他在山上过了十五个春节,每年大年三十下午,大红灯笼这么一挂,春联这么一贴,过年的氛围就有了。”他先去机房检查了一下播出设备,回到宿舍拨通无线电话给家人表达了祝福,就麻利地挽起袖子洗菜、切菜,和面、擀皮、拌馅,包饺子,高兴了还哼上几句歌曲。他说,在山上呆了30年,练就了一手好厨艺,每次下山回家,他都会亲自下厨,给父母妻儿做一顿可口的饭菜,来弥补他对家人的愧疚之情。” “一盘饺子,一盘凉拌牛肉,一盘烧鸡,半个水萝卜,就是的年夜饭。”
登上在山的极顶,除平凉广播电视转播台。还有另几处山顶高处分步别有一座庙,庙门紧锁,庭院清寂,苍苔点点。庙前立一碑,字迹漫漶不清,好像是“重修菩萨殿碑记”,时在一九八0年云云。西面还有几座寺庙,我们一一走完,方知这太统山被誉为“青山圣地”,和别的山也一样,也是释道共存一山,只是道在山上,释在平处。没想到,伴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神”的居住条件也改由原来的土屋变成砖木结构的新房,并且,造型挺别致;庙顶是草帽的形状,有的还配以精巧的小塔。
背对庙宇,各择一山石而坐,看面北山坡秋叶之斑斓;看山下起伏的梯田,层层叠叠排列出壮美的图案;看南、西、北三面环绕的山峦,或荒裸得一目了然,或因雾霭的笼罩而呈现出紫蓝色的轮廓。其中,西边的崆峒山最有画境,峰峦错落,烟岚蒸腾,空灵、俊秀。朝东北方向望去,整个川道是一条灰白色的雾之长河,平凉城淹没其中,熟悉中飘渺着些许陌生。
太统山虽高,但并不荒芜,野草丛生,榛莽遍地,土石裸露得少了。随着灌木带的延伸,便看到油松、落叶松等乔木,感觉已经到了森林。往南面山顶一望,我顿时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满山苍翠,山顶几乎全是松林,如翠盖一般,山腰却间杂着些白桦,还有苍莽的灌木,深绿和浅灰,乔木与灌木,针叶对阔叶,在绿色的主旋律中和谐地统一在一起,既有油画的质感,又有水墨的冲淡,感觉像入了仙境一般。现在我才发现,这太统山和一河相隔的崆峒山有很多区别,单就树种来说,崆峒山以栎树为主,间杂着少量的松柏,这个季节整个山显得有点枯,与太统山充满活力的绿一比就逊色多了。与崆峒山的热闹相比,太统山显得静谧,甚至有点寂寞。可是,这正是我理想的栖息之地。
松林,以油松为主,还有落叶松。伟岸的树干,翠绿的针叶,一个赛过一个精神。当我登上山顶的时候,风起处,传来阵阵松涛,威严森森,气势滚滚,令我震撼。有的松已经落叶,在松林的覆盖下,林地湿漉漉的。我想随着气温的降低,不久的将来,雪落太统 ,雪纤细如尘,在树枝上凝成银色的灯花,历史的厚重与文化的积淀,在皑皑白雪中舒展呼吸,释放太多的重负。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千年道观的雪色静穆,清静无为的静美与禅意,都如这白银一样,堆积起来,所有的福祉都像是落在隐者手中的那一根琴弦上,素袖一缕,万点玉飞。居于此者,胸怀旷世,接纳万物,佛堂前的碑,半承雨露,半入尘埃。生命,一程明媚,一程忧伤。曾有多少叶落,多少雪飞,匆匆而来,又悄然而去。带走了许多,亦留下许多铭心刻骨的片断。红尘路上的人,背囊里装满了一生捡拾的悲欢,放也放不下,最后的最后,就似这日出雪融,喧嚣终将归于沉寂,繁华终会遁入简宁,生命终会删繁就简,平淡如旧。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山里有一片一片的白桦林。这是我在平凉唯一见到的景象。在这翠绿的画面上抹上几道灰白来,更衬托绿的主色调,而现出无限的生机。如果说松林是一群身穿绿军装的伟丈夫的话,那么白桦林便是一群身着白色连衣裙的美少女了。她们也是那么挺拔,而又那么白皙;那在风中抖动的树皮,便是她们飞扬的裙褶。而灌木,以另一种姿态表现着它们的活力和美----它们以生命的密度来弥补高度。
下午四点不到,几片云遮住了太阳,天阴下来,山风骤起,寒气逼人,我们得赶快下山。走着走着,猛的一只鸟扑棱棱从草丛间飞起,又听见一只鸟关关而鸣,也许是我的脚步惊扰了它们的缠绵。这时才发现,其实还有几种鸟的叫声,清脆婉转,回荡林间。几只小鸟在我身旁的树枝上跳跃,我想抓拍它们矫捷美丽的身影,可始终没有如愿。一只小鸟倏地从我面前飞过,霎时便没了踪影。
快到山麓,回首望去,一行大雁正向南飞去,几只小乌也向山下飞去。倦鸟归林,向北鸟瞰,城市楼房灰蒙蒙的,我与登山的人群一样,又要返回那水泥森林中去了,于是猛吸几口鲜洁的空气,依依不舍地下山。
登临太统山,我想说的是:论名气,太统山比不了崆峒山;论高度,崆峒山比不上太统山。崆峒山,是神仙留恋的地方,是达官显贵文人骚客向往的风景,是道人修身养性、僧人礼佛诵经场所。而太统山,是凡夫俗子的所爱,是给普通百姓遮风挡雨的屏障,是白云缠绕、午夜梦萦滋养真气的地方。
太统山,您就像朝思暮想的恋人, 我终于见到了您的真容。正是:
夕阳斜照千山秀,四面三峰一水通。
太统屯云林色晕,青山圣地盖崆峒。
磨针白桦枝条白,菩萨龙王两庙空。
电视塔尖明月炫,泾河水绕紫金宫。
※全文发表于《昆仑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