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三首

韭菜坪

它是乌蒙山的一种沉默

它的沉默锯齿在云雾里

它千万架骨骼在大地上断裂，百兽痛吼

它有时月光成一种愈合的颜色

索玛花，却说出它唯一的血语

它的沟壑里睡着陨落的鹰笛

以及去年雪崩时，埋下的天雷

岩缝种满牧人的吆喝

会在坡地，长出钉住青草的羊群

在韭菜坪我们仰望连绵寂静时

它正把天空磨成一块 ，映照前世今生的蓝镜

火塘

火光蜷缩在这里

人们围坐，看着蜷缩度人间烟火

阿普的烟斗，在与明灭的星图呼应

烫过的荞酒倒入木碗

地上传来肉香

醉着，清醒着，他们都来自同一条迁徙的路

他们围坐，便是子孙，便是故土

柴火噼啪，爆出古老的音节

那是毕摩在火焰背面，轻声呼唤魂灵

火星溅上孩童的额头， 像一个即将诞生的部落印记

而煨在灰烬里的洋芋

慢慢焦香了火塘

查尔瓦

羊毛编织的温度披在肩上

就能抵御千年的寒

它拂过一个男孩的梦， 也裹紧

悬崖上牧羊人的孤单

它的经纬之间，有雨水、姓氏， 和未曾抵达的远方

雨水落下，它便沉重三分

浸透山路的坎坷与花椒的烈性

阳光曝晒，它便舒展身躯， 抖落草籽、尘埃和未完的史诗

还让人想起，女人的指尖在纺锤上行走， 将牦牛毛的粗粝、云朵的柔软， 纺成一片

可供他们一生行走的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