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上的春之神

题记：寒燕儿，这群一直不曾迁徙的候鸟，始终围绕在我们身边，年复一年栖息于我们的指尖上，用麦粉的筋道、惊艳的红绿，将春天生机勃勃的消息，抟捏成永不断档、永不褪色的传统文化审美象……

哼唱几十年《春天在哪里》，这首儿歌欢快的旋律总是卡在“滴哩哩—滴哩哩”鸟鸣里……

查阅神话传说，司春之神句芒按时发出春信从未迟达。而我暗自揣度：定是北宋诵读专家舌尖一秃噜，将王安石《泊船瓜洲》诗中的“又”字错吟成了“就”字，至此诗风逆转春风，好一个“就”字，竟把春风拦在江南几近千年！

春？切！全拿捏在你大妈的手指上。老炮王大爷轻敲旱烟袋锅，话音未落，娇孙一声嗔吼：捏-寒-燕-喽--，这吆喝声像冲锋号，让全家人迅速聚焦一个主题，又似集结号，使整条街巷都跟着高兴起来。

晨光在喜鹊欢歌中涌进屋内，男人们穿扮利索，抄起备好的家伙什儿，呼朋引伴、悠然出门，三蹦子的突突声碾碎清冷的霜气，直奔野外。女人们舒眉展眼，摆起丈二长传家大面案，搬出黝黑大肚瓷盆，搲进老石磨出品的筋道现面粉，静待面粉苏醒之际，翻箱倒柜找出祖传“红红绿绿”包，转头沏好热茶、摆全茶点，邀左邻、请右居，干一场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造春”事宴……

转动吱吱呀呀的辘轳，绞起一桶散溢丝丝寒气的百年老井水，舀一铜瓢倒进面盆，拔凉拔凉的井水激起一串水花，一双暴起青筋的大手，将立春的气息、雨水的湿润、惊蛰的萌动、春分的均衡、清明的花韵，一遍遍、一层层，反复揉进面团深处，直至面团脸蛋儿泛起温润，锅盖覆盆再候面饧。

面饧光滑，搓长切块，块抟为剂，剂塑有形；此时，该巧手出场开光塑面：剪喙、划翼、压尾，一搓一捏呈现飞禽走兽，一拢一盘招来善财童子，一压一挤显形十二生肖；热气腾腾的蒸笼定型面塑，掀开笼盖的一刹那，团团白雾裹着麦香沁入在场人的五脏六腑，弥漫整个街巷；面塑隆重次第出笼，打开颜色包，取彩入盏，盏注美酒，酒融五彩，一双双妙手持仙笔，开脸、画眉、染冠、画翅、描脚、涂尾、点睛，一尊尊素身出世，点彩即活，憨态可掬，惹人爱怜……

男人们适时归来，擎着伞状的榆树、柠条、酸刺枝条压轴出场，乘点彩的面塑尚有余温，噼里啪啦一顿快刃斜剪，刹那间，仿佛春信从盼春、爱春人们的手里陡然放飞，呼啦啦，走兽、飞禽、蛰虫、鸣蛙等栖满枝头，忽然觉得：这一刻，春天在此具象成真！

到了-到了，终于清明节到了，孩子们欣欣然举着振翅欲飞飞的五彩春天，脚尖一颠一跳，穿梭于大街小巷，将春信散发到旮旯角落、田间地头、含雨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