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国雷
网站用户
题记：整理旧物，又发现了包裹严实的电风箱，霎那间，呱嗒，呱嗒，呱嗒，一个悠远的声音破空而来……
2015年夏天，应军的邀约，我与栋在东山一带村里采集乡俗俚事，恰好遇到一个专门做风箱的木匠，名叫贾老虎儿，他是元山子乡周边村民做风箱“专家”，很有名气。他为了能成家立业，打小去山西浑源向姐夫学做风箱手艺；学成后，一直在家乡附近做风箱，还走村串户延伸到山西阳高一带。贾老虎儿做成的风箱手轻、吸气足、出风大，老人和小孩也使得动。他的“成名作”是为当时的人民公社食堂制作了一个“双管风箱”，能同时带动左右两个灶台，至此，贾老虎儿的名号在周边传播开来。
我和老贾说明了“来意”，他从闲房里搬出一个老风箱，颜色有点灰黑，一看便知经历了岁月的“包浆”，从老贾满是骄傲的眼神来看，这个风箱应该是他的“代表作”。我专门试一试他家里灶台下还在使用的“新货”和“老物件”，果然，名不虚传。因为，我的父亲也是木匠，也能做风箱，通过比较后，感觉贾老虎儿做得风箱就是轻便灵动风大。得知我和木匠有渊源，老贾的脸立马泛出了红光，督促老婆说：着火做饭，喝酒哇。因为是公事，随连声感谢老贾的盛情，相约下一次。临走时，栋专门给老贾和“老物件”拍了照，老贾也答应无偿将他的“代表作”捐给乡里建好的民俗馆，这让我非常感动，心里许约一定践诺。时至今日，始终未能成行，我总觉得亏欠了老贾点什么，此后，思绪里的“风箱”就像一只魔手，总是牵引我一遍遍梳理有关它的往事旧情……
因出生在“饥饿年代”——六十年代，我从记事起，觉得天底下吃饭就是一件实实在在最幸福的事，而做饭也是一种非常有意义的“工作”。做饭看似简单，其实是一项“系统工程”，其中，拉风箱是一个重要的关键环节。我很早就承担起家里拉风箱的“工作”了，虽然不是力气活儿，但也是个“技术活儿”，使力大，火苗乱窜，聚不住热量，还往出喷灰，用力小，火苗顶不到锅底，费柴费炭。拉风箱首先要放平心态，不能着急，情绪须合拍风箱的节奏，力道匀速，缓缓拉，慢慢推，中间不能有停顿，保证火苗一直顶在锅底。听到锅里的水发出丝丝声，逐步变成断续的尖音，直至锅里传出翻滚的声响，笼屉盖上快速蒸腾起一团白雾，弥漫的白雾带出缕缕饭香，浑身忽然长了精神，这时立马有一种成就感，先前的饥饿、乏困、烦躁一下子随雾气飘走了。
特别是隆冬季节，全家围坐在炕上等待饭熟，浓浓的雾气笼罩全家，唯有灶口一道红彤彤的光，一张一翕地把雾气吸进去，在灶台周围形成一圈温暖火亮的小场景，仿佛就是火苗和风箱之间温馨的交流对话……
记不清何时，家里买了手摇风箱，又换成电风箱，楼房的灶台，摆上了电饭锅、电炒锅、电磁炉，用上了罐装煤气，听说以后还要通天然气……
关于风箱承载的传统文化故事，还未来得及搞清楚其历史沿革、制作原理、风格流派等，还没有潜下心来咀嚼、咂摸出它在漫长的生活中给予了人们何种“味道”，仅仅二十几年功夫，就让飞速发展的科技革了风箱好几次“命”。近几年，虽然日新月异的高科技给生活上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快捷，其冷冰冰的工艺流程，把不堪回首的往事冲击得七零八落……
时光荏苒，往事如歌。不管岁月的涓涓细流反复稀释记忆，每当夜晚辗转反侧，总有一个满面烟熏燎烤且有温度的“老物件”——风箱，任凭思绪盘摩，渐渐地拉拽成丝丝缕缕的念家情愫：呱嗒，呱嗒，呱嗒，分明就是家的温馨呼唤；一顿饭紧握把手，就是与家的一回亲近；一次催动火苗升腾，就是助力亲情靠拢团聚。举起一铲炭，添过一把柴，一推一拉反复中，慢慢知晓了柴米的“贵”、持家的勤苦、生活的艰辛……
一个普普通通的风箱，竟常常引我入梦，恋旧思人，顾念老屋，也许这就是乡愁？由此，也许可以这样认为：记起风箱，就记住了乡愁，也记住了家的初心，更记住了根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