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秦淮云梦的头像

秦淮云梦

网站用户

散文
202507/15
分享

故园旧梦槐巷月

故园旧梦槐巷月

童年·梦起

记忆深处,蜿蜒着一条深深的小巷,仿佛系着风筝的线,另一端牵着遥远的梦。五月的风,总是那般脉脉,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引动未绽的花苞。风鼓胀了,那槐香便汹涌起来,甜得能粘住蝴蝶的翅膀,盈满小院,弥漫成一片甜雪,将整个童年的黄昏都浸透了。

当月色清辉,悄然爬上旧窗棂,它便盈满了窗,也盛满了故里沉甸甸的温情——那温情,竟有槐花的重量吗?暮春的傍晚,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母亲的手,有节奏地拉动古老的风箱。那葱花面条的暖香,丝丝缕缕,混着窗外槐雪的清甜,悄然飘进我秦淮云梦的躯体。角落里,老旧的收音机正低回着评书,《夜幕下的哈尔滨》,那神秘的音节在跳跃:“哈尔滨…有多远?神奇吗?”哈尔滨的星光,真能落进故乡的槐香里么?一个念头,便在心底如初醒的诗芽,悄然萌发。就在这春风的怀抱里,在这暮色的朦胧槐香里。那飘满葱花面条香里曾顾我的槐花,点燃了懵懂中对远方的第一缕向往;槐巷里杨柳又依人,柔枝轻拂,缠绕着的,已是未知的远方那模糊而诱人的轮廓。那份悸动,是生命对世界最初的温柔叩问,在槐香与月色中无声酝酿。

少年·意气

惘惘春风,裹挟着年少的梦,在社火的喧腾里被点燃,在银幕上少林棍僧的呼喝中熊熊燃烧。汗水浸透尘土,九节鞭呼啸,绳鞭裂空,一次次鲤鱼打挺,鹞子翻身,汗珠砸在黄土地上,能否浇灌出天山的雪莲?仿佛刀剑在手,便能踏足尘风,眼望山头,仗剑天涯,趁霜天寻自由!那是一种无畏的宣告:白云红叶两悠悠,是少年心中辽阔的图景。

金庸笔下那刀光剑影的江湖,大漠孤烟,天山雪莲,华山绝顶论剑的奇绝,都在远方织就奇异的梦幻,喂养着渴望出走的灵魂。历史的扉页,在县城书店里散发出厚重的召唤。车轮碾碎五十里晨光,省下的一枚枚硬币,换来的是珍宝:《中国近现代史》、《世界近现代史》——纸张厚重,油墨的苦香漫过舌尖,竟尝出烽烟的灼烫。灯下,阅遍青山头未雪,书页间已览尽千年烽烟;行经沧海我曾云,方寸中自诩遍历万古汪洋。

窗外,是青云千里志,是少年眺望的山脊线;笔端,是素墨十年心,是灯下无声的誓言。未许流光轻便老,不教残梦早成空。那诗芽在春风里舒展,清梦醉于柳色中——远方,是每一寸光阴都能滋养传奇的沃土。青春的热血,在书页的翻动和拳脚的挥舞中,蒸腾出生命最炽烈的辉煌,仿佛能照亮整个未来——这光,难道不是秦淮云梦生命中最灼热的浪花?

异乡·牵念

何故相思?谁将家山月磨成刀? 异乡的窗前,每每再现家山月,清冷的光辉,是温柔的利刃,轻轻切割着漂泊的神经。只因牵挂,心底总浮起梦里人的影。桥头独立,脚下是漂泊的闲云,秋风软,拂过单薄的青衫,却拂不去千钧的乡愁。柳下孤吟,月色柔,似故乡的柳丝,在风中摇曳,却触不可及。青衫引棹桥头下,玉笛吹花疏影间,笛声呜咽,吹落的究竟是异乡花,还是游子结冰的泪?

岁月在心上刻下道道皱纹,童真远去难回首。梦萦故土,唯有浊酒常斟,杯中是浓稠的愁绪,稠得化不开月光,暂作麻醉。勾起风尘花落泪,赊来云水月停杯。长路漫漫,一曲阳关知己少,几声风笛怅然多。看一地秋痕埋旧事,问满天月色照何人?梦里乡梓烟曳柳,窗前双亲月牵魂——那魂魄,一半在此处飘零,一半在故乡游荡,秦淮的云梦,岂容如此撕裂?

温暖夕阳下,谁在守候?安然老柳旁,唯有梦徘徊。故园旧梦,被异乡的风无情摇落;远道游魂,何时能被归雁唤回?心壑万重,孤影千叠,独对轻烟落花风。纵使枕上重现无数前尘往事,这人世间,何处可寻旧日踪迹?千里客身,千般寂寞,飘零已十载。月在中天,清冷无声,凭谁把盏问潮讯?情陷迷途,任谁浅醉问道然?这份眷恋与漂泊的隐痛,在异乡的月光里,凝结成无言的清愁。

归省·怅惘

偷闲小醉斜阳下,怀旧轻吟老舍前。风,依旧会来探望这熟悉的小院,试探着牵动记忆的红袖。花,无声飘落肩头,低语着问询旧情,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舌尖泛起故园青杏小的酸涩,酸得让指尖发颤,那滋味清晰如昨;重回老巷,旧朋已稀,寂寥如藤蔓,悄然漫上心头。

旧日青枝今见老,时光用年轮刻下不可逆的印记;他乡倦客梦成空,蓦然惊觉,归处亦是天涯。簌簌槐花,如幽径上的雪,仍在飘落,重复着童年的场景;青青皓月,洒满园霜,依旧清寒,映照着物是人非的苍凉。谁言陌上春衫薄?记忆中总有人道桃园花朵嫣。只是那看花人,身影已在天涯之外,杳不可寻——故乡的河床,竟也流淌着陌生的沙砾?这归乡的路,竟也弥漫着一种失落的忧伤,是时光流逝的隐痛,是故园难再的哑涩无言。

霜鬓·素心

霜侵两鬓成花甲,酒满千樽醉夕阳。惘惘春风年少梦,终究沉入茫茫暮色夕阳红。回首来路,已然是千山叠翠,拂一拂衣袖,犹能嗅到一襟岁月的余香——那香,可是童年槐巷的甜雪未曾散尽?客旅生涯,一枕孤衾秋梦短,半窗冷月客怀浓。

长空之上,雁点青天书一字,是归途的引信?抑或是永恒的漂泊符?碧水之中,云沉应双姿,是虚幻的倒影,还是灵魂深处一点微薄的慰藉?风牵白絮悠然去,月照青波自在流——万物皆有其道。

生命的长河啊,奔腾不息,无问西东。它曾携经年光景,嫣然若画;也曾拾起流年碎片,静默成诗。最终,它将归于何处?秦淮云梦,终将汇入哪一片永恒的宁静?或许,仍是那槐香中的小巷。青石小巷依旧弯弯,簌簌槐花随小巷执着地追着那轮永恒的、圆圆的满月。在槐巷月色软皱上,铺展成时间的河床,秦淮云梦的一生,便在其中沉浮、洇染、漂泊。最终,它沉淀下来,化为槐巷飘飞槐花里一缕悠长的、素色的回响。这声响,是故乡的呼唤,是岁月的叹息,是生命长河在心灵深处留下的,最温柔也最深邃的刻痕——这刻痕,岂非长河本身蜿蜒的印记?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