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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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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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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裁月忆千重

水墨氤氲的时光里,我总在寻觅那一缕属于母亲的炊烟。它从泛黄的岁月中升起,缠绕着“青山饮尽落霞红”的暮色,将离愁与温暖熬成半碗残霞、几重泪光,终化作童年槐树下那碗葱花槐花面——那是母亲用风箱声与评书韵脚编织的烟火诗篇。

记忆的画卷在初夏傍晚铺开。槐树如擎天的墨笔,“簌簌槐花铺径雪”落满木板床,刘兰芳的铿锵评书与母亲拉风箱的“呼嗒”声,仿佛夜深人静时“风携絮语拂灯花”的韵律。当收音机的评书声戛然而止,面香却从灶间漫溢而来,仿佛将中断的韵脚接续成另一首炊烟的诗。母亲捧来的面条让香气绵延成篇:“闲翻旧字一灯坐”的此刻,我方才读懂,那葱花香里藏着她“细数流年孤影长”的青春。

深秋的田野是母亲的水墨长卷。泠泠皓月如霜,她弯腰将雪白棉花摘入布袋,仿佛将散落的星光敛入怀中,只为在凌晨的寒风中,为我囤积一川星梦的温柔。“皑皑皓月满园霜”映照她弯曲的脊背,恍若山水画中一株被风雪压弯却坚韧的老槐。那条凌晨卖棉的路,是“陌上霜浓叶半落”的预演,而她用佝偻的身躯,在天地间写下“历尽沉浮性愈真”的注脚。多年后,每当“柳丝巷陌黄昏月”,我总见那棉田里的身影,正以坚韧为笔,为我书写最温柔的星图。

母亲最后的炊烟,定格在七月滚烫的乡间小路上。她倚着杨树手持豆角,身后是千山过尽的漂泊,眼前却唯有为我赴考煮面的笃定。当那碗葱花豆角面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目光,我未曾想过,那竟是“眼底未察鬓上霜”的诀别。当她缓缓挪至榆树下目送归人时,夕阳如血,“野渡西风牵瘦柳”的凄楚中,我方才惊觉:一缕炊烟终成偈,原是游子半生才参透的禅机。

夕阳西坠,乡间道上缓慢移动的牛车,把母亲从教堂接出,那是母亲与世间最后的唱和。玉米地沙沙作响,教堂钟声如“风行阡陌起清商”的叹息,她坐在车上“静看残阳雁影孤”,却因片刻安宁而展颜。多年后,当我牵着女儿的手走过母校钟楼,听见的钟声仿佛与那年秋暮的教堂钟声重叠,蓦然懂得那日的她,已在“拂衣犹是一襟香”中与命运和解。

而今伫立豫北田野,见“坟头青黄几枯荣”,方知母亲早化作田野的一部分——“登临回首三千路,皆是浮生草木音”。母亲啊,您以“弱柳梢弯承倦月”的柔韧,为我撑起“西檐已挂梅梢月”的晴空。如今我“醉罢浮生书作枕”,才懂您一生都在“闲寻旧梦篱花落”的沉默里,将苦难熬成炊烟,让离别染作霞光。且让儿以心为舟,效“同读一盏夜中灯”的古人,在这水墨山河间,永远与您“共千年舟上客”,细数流年千叠翠,长忆炊烟月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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