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一个村外的拐角处,政府移植了一排绿树,其中有一棵罕见的脱皮树。它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树,持着期待的眼光望着种满庄稼苗的开阔的平原,听着这里的流水的微语,享受着和煦的春风带来的轻抚。
它和别的树很不同的一点就是,每逢春夏,它的身上就会掉下一片片的不同形状的小树皮,这是它自然成长的现象。而现在,它正经历着这样的成长,且脱落处略微凹陷,露出醒目的血红色。
有一天傍晚,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走在放学的小路上,突然间看到了前方最远处的一排崭新的绿树,一部分对此好奇的孩子已经冲在了人群的最前面,想去看看这些树。
一个小男孩最先到达这里,发现了这棵奇怪的树。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树。那树上的凹陷处露出醒目的血红色,树下全是脱落的形状各异的小树皮,树身上还有未掉落的树皮正卷曲着,如同快要被一只手揭掉一样——给他的印象就是诡异、可怕。
脱皮树也明白自己的与众不同,在它看来这无比自豪。因为它并非千树一面,而是有自己的特色。在脱皮最频繁的时候,也是成长最快的时候。正如许多人期待着美好的未来一样,它也期待着自己成为最特别的参天大树,能撑起一地的阴凉。
“它生病了吧!掉了很多树皮,身上好多红色,就像血一样!”那个小男孩说。
这时,又来了一个小男孩,他充满着迷信意识,断言:“这棵树很诡异,最好不要碰,说不定会传染!”
脱皮树看到他们两个在讨论自己,想进行辩解,却遗憾不能与人类沟通。只能听见他们在自己面前胡乱猜想——明明自己什么问题也没有,却被他们说的如此耸人听闻!
很快,一群小孩都聚集在了这里,听了俩人的观点以后,瞬间沸沸扬扬。大多数小孩都对此观点深信不疑,少数小孩因为惧怕被传染的后果而不敢接近那棵树。
就这样,可怜的脱皮树不像其它树那样,身边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孩子们在别的树上绑上皮绳来跳,或者系上摇篮、秋千,或者在周围捉迷藏。而脱皮树始终在他们的活动范围之外,就连上学和放学的时候,孩子们也是绕道而行。
脱皮树看到自己被误解、被刻意疏远,心里很是难过。由于太过于悲伤,它的叶子一天天枯黄下去,纷纷落下,外表更让人不堪入眼。
就这样,脱皮树度过了这个寂寞又痛苦的春天。
直到夏天,有一只信鸽从这片土地上飞过,它是为人类送信的使者。那雪白的羽毛在日光之下照得发亮,脖子上挂着一个绿色的邮包。信鸽俯瞰着大地,它被眼前的现象惊呆了!为什么盛夏之际会有一个快枯死的树呢?你看它如此枯黄凋零。出于惊讶和担忧,它咕咕咕地飞落在了那棵树的身上,想去了解一下那树的情况。
这时,脱皮树注意到有只信鸽落在了它的身上,它们互相目瞪口呆地望着对方。脱皮树突然感到自卑和羞愧,用所剩无几的树叶遮住悲伤的哭泣的脸。
“咕咕咕!你为什么这样悲伤?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我从天上看到你凋零的模样,甚是担心!可是你身上也没有被虫子啃食的痕迹呀!你又是靠近小河,为何没跟周围树木一样茁壮成长,反而凋零?”鸽子说。
脱皮树用衰弱的声音回答道:“有人说我不停地掉树皮,身上血红色,是得了什么传染病,所以他们都疏远我。被误会的感觉真的好难受啊,我还因为被他们刻意地疏远而感到更加孤独了!”
“咕咕咕!所以你因此闷闷不乐,整天忧郁吗?他人的看法又能怎样呢?为何因为他人不正确的看法而让自己伤心呢?”
“你为什么不觉得我有传染病呢?你不害怕吗?同我一起来到这里的树木都因为这个而疏远我。”
鸽子听到,微微笑了一下,拥抱着它的额头,并用喙吻了吻。说:“别忘了我可是信鸽子,走南闯北十多年,平时飞入平原山地,拜访了千家万户。累了就落在各种各样的树身上,和它们聊聊天;渴了就喝喝附近的河水、井水。我曾同许多参天大树共同俯瞰下面的荒原,也曾同井中青蛙聊过世界的浩瀚,没有什么是我没见过的。所以你这样的树种特点,我也有所了解。你只是很正常的脱皮现象罢了!”
脱皮树终于听到了有人信任它,为自己说话,不禁潸然泪下,仿佛找到了懂自己的朋友。于是它开始向鸽子一股脑地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最初生活于一个静谧、如诗如画的荒郊野外,那时我还是一个小小的树苗,整天听鸟儿歌唱、流水奏鸣。五彩缤纷的蝴蝶在我的周围扑着美丽的翅膀,还有蜗牛常在我的绿叶下躲雨。那时,它们都与我为伴,我从不觉得孤单。即使我长大以后出现了脱皮的现象,我那朝夕相处多年的同伴也不会觉得我有什么问题,因为它们知道我是棵好树,知道我的生长习性;即使它们忙于各自的劳作,暂时无暇光顾这里,我也不觉得孤单,因为我知道它们爱我。在它们没有到来的时候,我也会自行找许许多多的趣事,盯着天空上的鸟儿和白云发呆,幻想天上是什么仙境,或者看着自己掉落的树皮,想象眼前一切的事物,根据它们的模样编一个个故事,分享给爱我的伙伴。后来我被一位农夫发现,他把我种到院子里……后来在植树节的前后,我又被移植到了这里……余下的故事,你也大概猜得到了,诶!”
信鸽听了它的故事,便再次拥抱它的额头,又吻了吻。告诉它,也许孩子们对你有误解,但请不要在意他人错误的看法,努力使自己成长。将要走的时候,它们结交成了朋友。信鸽要求脱皮树能送给它几块树皮。
“啊!你随便拿!反正它们也没有什么用。”
“你不觉得这些掉落下来的树皮的形状很有趣吗?既然你能用树皮的形状去联想一些故事,那或许我们可以充分运用一下它,让大家来发现你身上的魅力。”说完,信鸽仔仔细细地在地上挑选了一些奇形怪状的树皮,它们有的像人,有的像猫,有的像狗,有的像月牙,有的像小汽车……信鸽把它们装进了绿色的邮包里后,就与脱皮树告别了。
那天晚上,它飞到一个个小孩子的房间里,把那些与房间里的物品形状相似的树皮留了下来,并与那些物品放在一起。随后便又开始了自己的送信使命。
第二天,脱皮树很惊讶,因为有小孩子过去拾取它掉落的树皮,还露出天真的欣喜的表情。那一天傍晚,也就是孩子们放学的时候,脱皮树的周围更是门庭若市,大家对于它的看法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开始纷纷去欣赏它。有一位女孩,为了完成美术老师布置的作业,拿着一块画板,在脱皮树的面前为它画像,她觉得这将是一个不错的作品。她画了那粗壮的树干、凌乱错落的树枝、枯黄的凋零的叶子和那将落未落的卷曲的树皮,以及那身上血红色的凹痕和一地的奇形怪状的树皮,也将围观它、欣赏它的孩子和周围的绿植一并画了进去。看样子她似乎画出了脱皮树的生活,画出了脱皮树的内心。小女孩把这个作品起名为“夏天的脱皮树”。
不久之后,很多小伙伴都听到了这样的话:它并没有那么可怕,我触摸过它,都没什么坏事儿!
由于孩子们对脱皮树的误解已消除,并且纷纷地去欣赏它,脱皮树便一改往日的忧愁郁闷,枯萎的痕迹也一道消尽。它继续脱皮,且自身更加郁郁葱葱,树冠很大,上面有星星点点的黄花,黄花里孕育着可口的果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