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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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石窟
卢舍那大佛微笑千年
也无法阻止风化、灭佛与战乱
山岩将历史的碎片雕成雏形
就戛然而止
伊水不如垂涎长。无尽的涎水
可以使一颗头颅在异国他乡存活
卢舍那大佛遗失的双手
也抚不平晚清民国的动荡不安
空空的洞窟，是被挖去瞳仁的眼睛
历史的绢帕擦不干它的泪水
千百年的沧桑风雨
含在一张张裂纹的口中
似火焰倾吐，却又吐不出
残缺比完整更接近真相
清瘦和丰腴，祥和与仁静
它们在强权和私欲面前
都情不自禁掩面，消融
不言轻重
◎ 红石峡落日
它有野树不能撼动的
流水不能抵御的
庞大的孤独
使它只锁紧内心的硬度
而对外部喧嚣报以寂寂无声
时间比飞瀑更擅长雕刻
12亿年的光阴
砂岩翻晒它的红书页
蝴蝶前来错认丢失的翅膀
一枚叶子落下，敲出了落日的回响
也许是对大地褐红伤口的悲悯
落日正用一滴泪状的余温
把峡谷缓慢地合围
一枚薄薄的书签
放进大自然变迁的章节里
坐进这一章节。人类多么渺小啊
但人类的孤独也像天地一样
庞大而无边
这盛大的黄昏
就是要让大地的伤口结痂复原
就像人类需要黑夜的乳汁
去喂养体内，永远长不大的
那一部分
◎ 圆融寺遇雨
低处，一片湿润的树叶驮着青山
高处，有人在求上上签
每个求签的人，此时都明知故昧
跪着求的
都不如站着放下的多
银杏叶在枝头打坐
游客离去，风填补了空境
左晨钟。右暮鼓。
敲碎的年华
是否都被圆融无碍一一收纳
殿内香火明明灭灭
殿外三百岁的老槐下
一株金黄花盘的向日葵
正无言摇曳
就像僧与俗的分别
雨滴悬垂在静穆的瓦檐上
等迷路的人抬头，远眺
◎ 登茱萸峰
以向上的角度深入
千山密林的呼吸
药王洞的香火，武圣的杀气
在一千六百级台阶
印上步步惊心的图鉴
真武帝御剑已回
静观北方来朝的子民
欲要拍下玄帝宫的威严
却照出了盛唐的寂寥
我们便下山，两肩清空喧嚣
只听见王维落寞的茱萸
摇响山里干净的鸟鸣
◎ 游白园
整个盛唐向一朵羞花牡丹倾斜。
六军不发时， 她正解开金钗
将汤汤渭水盘成簪花
白绫飞成了雪白宣纸上
一行行长恨歌
我的目光缠绕着天长地久，此恨绵绵
却听得中唐官道上哒哒的马蹄声
琵琶峰微微侧身倾听
音符滚落，成为琵琶行的泛音
嘈嘈切切，听者心中无限事
青衫里未干的三千泪水
从中唐闪烁到今天
在最深的夜里，依然触发着灵魂的星芒
◎ 过叠彩洞
光线在暗处折叠了自己。
间或的光亮
无法稀释黑暗的浓稠
九十度转角，转过去还是黑暗
但对一个曾经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人
还有什么会怕。所以
我在远光灯里练习
如何优雅地，一次次穿过
自己的影子
黑暗像邪佞的手，掩盖起事物的本真
有屏息的安静。感觉同车人
不时不自觉地变换姿势
似乎要助力到达光芒的窄门
当光明若一声惊雷
乍现于最后一个转角
此时，我更加确信
洞见往往诞生于
行行重行行的黑暗与艰辛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