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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孝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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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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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父的工具箱

自与妻子结婚,我便住进了岳父家。经年累月,岳父在我心中渐渐如一位身怀绝技的匠人,而他那份看似平凡却无所不能的“神通”,便深藏于那只旧工具箱里。

工具箱箱体表面的铁皮早已锈迹斑斑,边角也磨得锃亮,然内里的“家什”却样样齐整:木工的锯、斧,漆工的刷、砂纸,瓦工的砖刀、靠尺,电工的螺丝刀、试电笔,甚至剃头的推子、剪子……仿佛打开它,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有一回,客厅的老藤椅腿断了,一家人束手无策。岳父闻讯,“哐当”一声掀开箱盖。他掂量着斧头,削出一根合榫的木楔,又摸出把生了锈的卷尺反复比量。锯齿啃噬木料,带出细密的白烟。末了刷上白乳胶,用麻绳一圈圈捆紧扎牢。翌日清晨,藤椅不仅“伤愈”,扶手边竟还多出一圈精巧的雕花,原是边角料所成。

一年寒冬,厨房水管冻裂,顷刻水漫灶台。岳父不及言语,蹬掉鞋袜便踏入冰水,只将工具箱小心地架在凳上。他口中呵着白气,先扯过半卷胶布缠裹裂口,又翻出一截旧铁管。接口的螺丝锈蚀难拧,他便浸上煤油,用扳手一点点吃力地旋动。待修葺完毕,双脚早已泡得通红,嘴唇冻得发紫,却只咧嘴笑道:“好了,误不了晚饭。”

一年除夕夜,家中突然停电了,可把全家急坏了。岳父搬来老竹梯,将手电筒往领口一别,便如壁虎般攀援而上。陈年的木梯在他脚下咯吱呻吟,他一手扒着梁木,一手执螺丝刀试探线路,电筒的光束在幽暗中划出碎散的弧。忽听“啪”一声轻响,光明重临,他灰扑扑地爬下梯子,裤脚挂着蛛网,只摆摆手:“接着看春晚罢。”

最有意思的还是他当“理发师”的时候。家人头发长了,客厅便成了临时铺面。轮到我时,粗布围颈,推子“嗡嗡”作响。碎发簌簌落下,颈间刺痒难耐,忍不住缩头,他便用那覆满老茧的手掌轻轻按住:“别动,给你剪个精神的!”发毕,又细心拂去我后颈的碎茬,笑道:“省下的钱,够买两本好书了。”

岳父漆匠的手艺亦是地道。院中木栅栏经年风雨,剥蚀不堪。他戴顶草帽,系上围裙,从箱中翻出砂纸、刷子和半罐红漆。先用砂纸细细打磨,木屑如雪纷扬;再饱蘸漆液,一笔一划地涂抹,连缝隙亦不遗漏。待栅栏焕然一新,邻人见了也赞:“好手艺,真是地道!”

如今岳父已经去世,但工具箱还在。每次看到它,我就会想起岳父布满老茧的手,还有那“化腐朽为神奇”的各种技艺。现在,每当家里有什么东西坏了,我也总会打开那工具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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