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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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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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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脉千秋赋》

昔者苍颉造字,天雨粟而鬼夜哭,盖以文明肇启,乾坤不能秘其奥,古今得以通其情。夫文者,天地之心也,圣贤之器也,经纬万端而贯通千载,非独藻绘辞章之谓,实乃道之所寄、志之所托也。自庖牺画卦,神农结绳,至《诗》三百篇发乎性情,《易》象十翼穷乎幽微,文学之道,若江河之始流于滥觞,渐成洋洋大观之势。

尝观夫上古之文,简而能赅。《尚书》诰誓,佶屈聱牙而意存忠厚;《周易》爻象,玄奥幽渺而理贯天人。至若诸子蜂起,百家争鸣,孟轲之辩若江河决堤,庄周之文似汪洋恣肆,荀卿明于王道,墨翟尚乎兼爱,皆以文载道,各立其说。此非徒逞口舌之利,实欲以文字为舟,渡天下于昏昏之境。及屈子行吟泽畔,怀瑾握瑜,作《离骚》以抒忠愤,发香草美人之喻,开辞赋之宗,遂使文字不仅为载道之器,更成抒情之具,其情也深,其义也远,千年之下,犹能令人扼腕长叹。

逮乎两汉,文尚骈丽,司马相如作《子虚》《上林》,铺张扬厉,极天地之大观;班固著《汉书》,文质彬彬,备一代之实录。东京而下,建安风骨起于乱世,三曹七子慷慨以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之叹,虽悲而不伤,“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之勇,虽危而弥壮,此盖文随世变,而志存高远者也。魏晋以降,玄风大盛,陶潜采菊东篱,寄心丘壑,其文平淡而味深,如清泉映月,涤荡尘襟;谢灵运模山范水,穷形尽相,虽雕缋满眼,亦开山水诗之先河。至若《文心雕龙》出,刘彦和穷究文理,谓“文者,惟其时也”,又言“思接千载,视通万里”,此非独论作文之法,实道文学之魂魄也。

唐之文学,如日中天。李太白仗剑去国,发奇思于九天,“黄河之水天上来”之句,若星斗悬胸;杜子美穷年忧黎元,寓悲怆于笔底,“朱门酒肉臭”之叹,似雷霆震世。韩退之起八代之衰,倡文以载道,虽言“惟陈言之务去”,实则根柢经史,气盛言宜;柳子厚贬谪南荒,寄情山水,《永州八记》中,幽泉怪石皆含性情。宋词则别开生面,柳永婉约,写尽市井风情;东坡豪放,唱彻大江东去;清真词精于音律,稼轩词壮怀激烈,虽风格各异,然皆以长短句传心曲,使文字与音乐相和,情韵与格律共生。

宋明以降,文学之体愈繁,戏曲小说勃兴。关汉卿写《窦娥冤》,借孤女之冤诉天地之不公,虽疾声呼号,终存善恶之辨;曹雪芹著《红楼梦》,以一家之盛衰喻世事之沧桑,假语村言中暗藏真味,此非独文字之巧,实乃心性之明。夫文至于此,已非士大夫独擅之场,而能深入闾巷,化及黔首,虽村夫野老,闻《三国》则知忠义,观《水浒》则明善恶,此文学移风易俗之功,固不可忽也。

今之视昔,文字如链,串起千年往事;文学如镜,照见万古人心。当吾展卷读《诗》,则见先民“采采芣苢”之乐;诵《骚》,则感屈子“路漫漫其修远”之慨;吟太白诗,如乘长风破万里浪;读东坡文,似对明月悟盈亏之道。此非文字之魅欤?夫文字者,虽方寸之间,可纳乾坤之广;虽片纸之上,能通古今之遥。当春草初生,见“天街小雨润如酥”则知物候之美;逢秋江月夜,诵“江天一色无纤尘”则悟宇宙之幽。文学之于世,犹雨露之于草木,虽无声无息,却能使人心向善,使风俗向美,使文明不绝。

或谓今之世,科技日新,信息纷纭,文学何用?愚以为不然。夫科技可以利身,文学乃能润心。当世人困于物欲之茧,文学如光,可照破昏蒙;当众生溺于尘劳之海,文字如舟,可渡达彼岸。观夫仁人志士,虽处困顿,犹抱《离骚》以明志;寻常百姓,纵在乡野,亦歌民谣以抒怀。此非文学根植于人心之证欤?盖文者,非雕虫小技,实乃精神之基、文化之根。若无水之滋养,草木必枯;若无文之浸润,人心必荒。

今吾辈生逢盛世,当继往圣之文心,开时代之新篇。虽不敢望追李杜之万一,然当以精诚为墨,以心性为纸,写吾辈之思考,述时代之气象。见山水则寄情,遇人事则明理,不以辞害意,不以技伤神,使文字既有古雅之韵,复含今代之思。盖文学之道,在于传承而不守旧,创新而不叛本,如江河之水,后浪推前浪,而其奔涌入海之志不变;如古木新枝,岁久愈苍翠,而其深植大地之根不移。

嗟乎!文以载道,道因文传,千年文脉,如星汉灿烂于天,如江河奔流在地。吾辈幸得沐浴其间,当执管为楫,泛于文海,采珠玉于经史,撷英华于古今,虽不能穷其涯涘,然每有所得,便觉心神畅适,如临春风,如饮甘醴。此非文学之赐欤?愿与诸君共惜之,共传之,使斯文不坠,浩气长存,则吾辈之责,亦人生之幸也。

《文脉千秋赋》,首发与《汶水之滨》2025年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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