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茶

一、 嗅其清

莫说闻香便能识得

龙井毛峰普洱岩韵

那便是执着了

老枞扮嫩芽，新叶藏陈韵

也是常有

松间的风息，未必来自

千仞崖壁。而晨露的甘冽

也许就凝自

昨夜瓦檐下的月光

至于兰蕙与桂子的幽芬

不排除来自一捧陶土

抑或一盏暖炉上蒸腾的云烟

这像极了遥望一座云雾缭绕的青山

深谷的茶树年轮与鸟鸣的深浅

永远引人遐思

香气，只是引路的浮光

能否唤醒沉睡的舌苔

还需看那入口的刹那

二、 啜其韵

其次是流转

初吻是否青涩微苦，或

甘醇沁心？

舌尖轻点，试探鲜爽与清甜

舌侧微漾，感知收敛的力道

舌根沉潜，体味回甘的悠长

这如同一泓碧水深潭

映着天光云影，游鱼细石

其下的暗流、淤泥、水草、礁石

以及浸润千年的月光星辉、山歌古调

凡此种种，你在岸边无从尽览

更不敢妄言洞悉

而在四季流转、朝雾暮霞、晴雨昏晓中

它又变幻着容颜

譬如一个春雪初霁的午后

于竹影筛下的光斑里

周遭的尘埃都化作跃动的音符

人生况味，茶亦同参

甜，是一瞬的慰藉

苦，亦是深邃的回响

三、 悟其道

最后看那空杯的回响

看见叶底舒展的脉络了吗？

如同鱼儿浮出水面换气

吐纳着山野的魂魄

来自土壤深处的记忆

也许有腐殖的厚实、岩骨的冷峻

或轮回中的落花朽木，以及

未曾蒸发的朝露……

它们的精魂。甚至夹杂

炭火焙制的焦香与时光

沉淀的微尘

倘若杯中仅余水味

便失了真味

不啜饮不知，饮后方知

其格其度其风骨

远非言辞所能框定

2025.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