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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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这座坐落于河西走廊西端的古老城市，恰似大漠中一颗夺目的明珠，散发着神秘而迷人的光泽，引得无数人奔赴这片土地，探寻它跨越千年的前世今生。
当太阳慢慢亲吻着西边的天际，余晖温柔地洒落在大地上，我们一行四人历经奔波，终于抵达了朝思暮想的敦煌城。从德令哈一路赶来，疲惫感如影随形，可心中的兴奋却丝毫未减。直接导航到敦煌广源大酒店（沙洲夜市店），一番洗漱后，慵懒地躺在床上，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放松，积攒着探索这座城市的精力。
夜幕彻底笼罩敦煌时，我们慢悠悠地朝着沙洲夜市走去。夜市，向来是一座城市最具烟火气息的所在，而沙洲夜市，堪称是敦煌夜景的全息投影。这里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各种摊位密密麻麻，琳琅满目的商品和美食，仿佛将敦煌的历史与文化全都浓缩在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
找了一家宽敞又整洁的店面坐下，司机小孙主动承担起点菜的重任。他一路驾驶最为辛苦，而且游历丰富，这份差事自然非他莫属。不一会儿，胡辣羊头、红柳烤肉、漠北烤鱼、凉拌菠菜、驴肉黄面、敦煌三宝等特色美食便摆满了一桌，再配上两瓶当地52度花开敦煌合欢白酒，一场充满西北风情的舌尖盛宴就此开场。
胡辣羊头入口软糯，香料的味道调配得恰到好处，轻轻一抿，羊肉的鲜嫩与胡辣的刺激在舌尖上交织碰撞，瞬间激活了味蕾，让人一口接一口，欲罢不能。红柳烤肉，选用新鲜的羊肉，用红柳枝串起，在炭火上滋滋烤制，独特的柳香慢慢融入肉里，每咬一口，都能感受到大自然气息与美食的完美融合，那浓郁的香气顺着鼻腔弥漫至全身。漠北烤鱼的鱼皮烤得金黄酥脆，泛着诱人的油光，鱼肉则鲜嫩多汁，再加上独特的调料，一口下去，丰富的口感在口中散开，令人回味无穷。驴肉黄面更是一绝，面条细长且筋道十足，驴肉鲜香可口，汤汁浓郁醇厚，一口面搭配一口肉，仿佛将敦煌千年来的历史沉淀都吞进了腹中。几人不时向小孙敬酒，慰问他的一路辛劳；稍得空闲，便彼此猜拳行令喝几盅。
酒足饭饱后，已近亥时。我们头顶着敦煌漫天的星月，脚步略带踉跄地返回酒店。微醺的状态下，竟对敦煌夜晚的微寒凉意毫无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而美妙，这座古老城市在夜色中静静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让我们对接下来的旅程满怀憧憬，期待着更多的惊喜与发现。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洒在脸上，唤醒了沉睡中的我们。简单洗漱后，怀着激动的心情，我们驱车前往鸣沙山、月牙泉、三危山、莫高窟。一路上，内心的期待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仿佛马上就要揭开一场震撼人心的历史画卷。
十多分钟就可抵达鸣沙山，眼前的景象瞬间将我深深震撼。连绵不绝、高低起伏的沙峰，宛如一条条蜿蜒蛰伏的巨龙，横卧在广袤的大地上。沙脊如刀刃般锋利笔直，在朝阳的温柔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金色光芒，就好像是大自然用珍贵的金粉精心勾勒绘制而成。诸多游客都在骑行骆驼去游玩，我们四人却迫不及待地朝着一座沙山头奋力攀登，脚下的沙子细腻而柔软，每迈出一步，都像是陷入了一个温柔却又略带阻碍的陷阱，脚步不自觉地变得沉重拖沓起来。但心中那股强烈的向往之情，让人忘却了身体的疲惫，一步一步艰难却坚定地向上攀爬。
终于成功爬上了小沙山之巅，放眼极目眺望，周围都是沙漠，一望无际的沙海在秋风的轻轻吹拂下，泛起层层细密的涟漪，宛如一片金色的、波涛起伏的海洋。远处，一支骆驼队正缓缓前行，那悠长的驼铃声，仿佛从遥远的古代悠悠传来，为这片寂静又广袤的沙漠增添了几分难得的生机与神秘氛围。沙丘之间的低洼处，有稀疏的绿色植株，让人眼前一亮。此时此刻，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对大自然的深深敬畏，在这无垠的沙漠面前，人类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勇敢无畏，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数不清的传奇故事与历史印记。
而月牙泉，恰似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鸣沙山南麓的茫茫沙海之中，显得格外醒目耀眼。等你走近前去，一座阁楼耸立于月牙泉南岸，阁楼北侧朝着泉水，横向从右到左写着“第一泉”三个大字（南侧则是“月泉阁”三个字），阁楼的西面不远有一棵古老的“月泉柳”，枝叶苍黄。月牙泉四周绿树葱茏，经询问才知道，南岸那些绿色植物品类还不少：胡杨、沙枣树、红柳、沙棘、梭梭等，西、北岸则是茂密的芦苇，湖内则有轮藻和眼子草。东南方向的沙丘上，游人排成好几个线性队伍在攀爬。清澈见底的泉水倒映着蓝天白云，与周围金黄的沙丘形成了鲜明而又和谐的对比，宛如一幅天然的绝美画卷。秋阳当空，我缓缓走近月牙泉，泉水在秋风的轻抚下，泛起层层波光，就像无数颗灵动的星星在欢快闪烁。泉边的芦苇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轻柔声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传说。
等我们驱车来到三危山脚下，秋阳暖煦，却驱不散这山间与生俱来的古朴与神秘。环顾四周，蜿蜒的山峦沉默伫立，山形低矮且光秃，嶙峋山石肆意裸露，少见树木野草，砾石路蜿蜒曲折，似在诉说悠悠往事。传说这里是西王母座下青鸟栖息修炼之所，《尚书﹒舜典》中“窜三苗于三危”的记载，更为它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让人不禁遥想千万年前的风云变幻。
山顶那座“南天门”木牌坊，修建于清代，飞檐翘角，在岁月中风霜满面，却依旧壮观。它孤独地傲立着，秋阳为它勾勒出坚毅的轮廓。站在它的俯视下，我顿觉自己渺小如粟，心底攀爬的冲动悄然消散。这牌坊见证过多少朝代更迭、人间兴衰，它沉默不语，却又似在向每一位到访者倾诉着历史的厚重。
此时，我脑海不禁浮现出唐代佚名诗人的《敦煌廿咏》，其中“半壁生奇树，盘根到水涯”的神树据说就在这三危山中。可茫茫群山，我又该去哪里寻觅它的踪迹？也许，这神树就如同这三危山的神秘传说一般，可遇而不可求，它存在于历史的记载里，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中，成为这片土地永恒的神秘符号，引得无数人前来探寻，却又始终保持着那份独特的神秘与距离。
而莫高窟，无疑是敦煌之旅中最璀璨夺目的明珠。当我们踏入莫高窟的那一刻，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隧道，回到了那个繁华昌盛的时代。洞窟内的壁画色彩鲜艳，历经千年岁月的洗礼，依然光彩照人。线条流畅自然，勾勒出一个个生动鲜活的形象。壁画内容丰富多样，涵盖了佛教故事、历史文化、社会生活等各个方面。有的壁画描绘了飞天仙女的飘逸舞姿，她们衣带飘飘，身姿轻盈，仿佛在云端自由自在地翩翩起舞，那灵动的姿态充满了艺术的美感；有的壁画展现了古代丝绸之路的繁荣景象，商人们络绎不绝，满载着货物的骆驼队在沙漠中艰难前行，清脆的驼铃声仿佛在耳边回荡，生动地再现了当时东西方贸易往来的热闹场景。
在莫高窟，我们有幸旁听了一位风姿绰约的带团女导游的解说。她对莫高窟的历史和文化了如指掌，每一个洞窟、每一幅壁画、每一尊佛像，在她绘声绘色的讲解下都变得鲜活生动起来。听她娓娓动听的讲解，莫高窟的开凿始于前秦时期，历经十六国、北朝、隋、唐、五代、西夏、元等历代的不断兴建，才形成了如今这般宏大的规模。这些洞窟不仅是佛教艺术的宝库，更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瑰宝，承载着无数人的信仰与希望。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莫高窟曾遭受过无数的磨难，战争的破坏、风沙的侵蚀、盗窃者的掠夺……但它依然顽强地屹立不倒，向世人展示着它独特的魅力与深厚的文化底蕴。听着女导游清脆悦耳的深情讲述，看着眼前精美的壁画和佛像，我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不由得想起十几年前的一首流行歌曲《飞天》：“你所有的骄傲，只能在画里飞，大漠的落日下，那吹箫的人是谁……流沙流沙满天飞，谁为你憔悴……”
这些古老的艺术作品，是无数先辈们智慧与汗水的结晶，它们见证了历史的沧桑变迁，也见证了人类文明的发展进步。在现代社会的喧嚣与浮躁中，莫高窟就像一片宁静的精神净土，让我们的心灵得到了安宁与慰藉，也让我们对历史和文化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与感悟。感慨之余，赋诗五律一首记之：
古老三危地，苗夷舜帝迁。森森半壁树，碧绿月牙泉。
王母驭青鸟，鸣沙奏管弦。莫高窟胜境，尘世永流传。
中午时分，我们驱车前往西千佛洞。这里规模相对较小，但却别有一番独特的韵味。半小时的游览，虽然短暂，却让我们对佛教艺术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和认识。随后，我们就近寻觅餐馆，几人简简单单吃了牛肉拉面，为下午的行程补充足够的能量。
未时过后，我们赶往寿昌城故址和阳关遗址。寿昌城故址，如今虽已只剩下残垣断壁，但当我们站在这片古老的荒漠之上，依然能够隐隐感受到它曾经的繁华与辉煌。据说，这里出土的寿昌黑白石围棋子，是唐代有名的贡品，它们静静地诉说着这座城市昔日的荣耀与辉煌历史。
阳关遗址，仅存一座汉代烽燧孤独地耸立在墩墩山上，它是阳关的制高点。站在烽燧旁，西南面是一排排望不到边际的沙梁沙丘，在秋风的吹拂下，黄沙漫天飞舞，让人不禁想起了唐代诗人王维的那句千古名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里，曾经是丝绸之路的重要关隘，无数的商人和使者从这里踏上西行的征程，前往西域。如今，虽然繁华早已远去，但那浓浓的历史气息依然扑面而来，让人感慨万千，仿佛能看到当年那驼队远行的场景，以及人们离别的不舍与牵挂。眼见得风沙有声，烽燧无言，天地之间一片苍黄，心里一种苦涩孤寂感悄无声息地升起，于是留诗为记：
向北党河水不绝，金风骤起乱石阶。
流沙漠漠西游去，但恐阳关曲又叠？
眼见太阳西斜，我们驱车返回敦煌市酒店。沐浴更衣后，又兴致勃勃地前往沙洲夜市寻觅当地特色美食。这次，我们重新挑选了一家气派的店面，点了新的菜品尝鲜：烤羊排、馕坑肉、回锅肉、沙葱炒蛋、羊肉面片、敦煌杏皮茶，白酒依旧是两瓶52度花开敦煌合欢白酒。酒足饭饱之后，我们返回酒店，围坐在一起聊天、下几盘棋，临近子夜，才带着惬意的笑容各自回房休息。
夜半时分，我从醉梦中悄然醒来。抬眼望去，一道弯弯的月亮斜挂在窗角的天际，洒下银白的光辉。此时，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了东汉时期那位被誉为“草圣”的张芝。他本是瓜州（渊泉）人，后来跟随父亲张奂——这位东汉名将，迁居到了敦煌。他家就在党河西岸，敦煌故城的北面。年轻时张芝痴迷书法，在学书的岁月里，他与妻子香莲伉俪情深、志趣相投。每当张芝练字用的竹简、白帛写满字迹后，香莲总是不辞辛劳，在水池边仔细地将它们清洗干净。洗净的竹简和白帛，被摊开晾干，等待着再次被张芝挥毫泼墨。时日已久，原本清澈见底的池水，渐渐变成了墨黑色，还时常飘散出若有若无的淡淡墨香。于是，人们便给这池水起了个充满诗意的名字——“洗墨池”，这段佳话也在民间口口相传，经久不衰。
想着这些和敦煌关联的故事，我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在朦胧的月色里，迷迷糊糊又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三天早起，寒意侵人，我们先去找一家加油站加油，随意吃过早饭，准备好馕饼、方便面、水、当地瓜果等，便驱车前往西北疏勒河下游的玉门关遗址。沿途都是茫茫戈壁，深秋季节，这里几乎寸草不生，放眼望去，尽是一望无际的砾石滩，一片苍凉景象。
玉门关遗址周围，栽种着零零星星的矮树，遗址周围的戈壁滩上有稀疏的胡杨林、红柳、芦苇丛，俗称为小方盘城。也许，那些孤苦的树木为了迎合此地的荒凉氛围吧，都显得容颜憔悴，但却身姿桀骜。看着那饱经沧桑的残垣断壁的玉门关，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壮之情。这里，曾经是唐代诗人王之涣笔下“春风不度”的苦寒之地，是无数将士戍边御敌的地方，也是丝绸之路的重要交通节点。在历史的长河中，玉门关见证了无数的生死离别，也见证了中华民族的坚韧与顽强。它孤独地矗立在这片戈壁之上，宛如一位沉默的历史见证者，默默诉说着往昔的金戈铁马与繁华落寞。
每当面对此类承载厚重历史的遗址景观，内心深处总怀有一种敬畏，让我不愿轻易涉足其间。我想，那些过往的历史岁月，更适合人们去静思和感悟，没必要去惊动历史尘埃。回首往昔以史为鉴，立足当下坦然处之，放眼未来奋力前行即可。瞬间脑海中成诗一首留念：
残垣断壁气非凡，芦苇飘摇万壑寒。
红柳迎风荒漠外，胡杨傲立水云间。
中午时分，我们返回停车地，找一个背风处铺好携带的餐桌布，幕天席地，将早晨准备的干粮勉强下肚，稍微歇息一阵，收拾好用餐残局，继续踏上旅程。
再向西，我们一路追赶着太阳，就像夸父逐日一般，前往敦煌雅丹地质公园。这里的地貌奇特无比，坚硬的泥岩多为浅红色，这与青灰色的戈壁滩形成了鲜明对比，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极其引人注目。那些奇形怪状泥岩，有的像巍峨耸立的城堡，气势恢宏；有的像形态各异的动物，栩栩如生；有的像神态逼真的人物，惟妙惟肖。在阳光的照耀下，随着光线角度的变化，呈现出各种奇妙绚丽的色彩，如梦如幻。其美在于奇险幽魅，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创造力，仿佛是大自然这位顶级艺术家在这里精心创作的惊世杰作。
据说刮大风时，“雅丹城”内阴气森森、鬼哭狼嚎，当地人称之为“魔鬼城”。当我们在其边缘浅尝辄止地游走，尽管大风吹刮而过，可那种令人心惊肉跳的场景并未出现。荒漠深秋的干冷野风，像锋利的刀刃割痛脸颊。在这片广袤又神秘的土地上，我满心期待着能邂逅那平生未见的“海市蜃楼”奇幻景象，然而直到离开，眼前也只有一成不变的荒漠，心中的失落与惋惜如潮水般蔓延，久久难以消散。
未时过后，我们背起行囊，驱车开拔，向东行朝敦煌返程。硕大通红的夕阳，距离西边天际还有三尺高时，我们抵达酒店，照常洗浴休息。等天黑以后，再到沙洲夜市准备开启新一轮的美食探寻。这次选择店铺时仍然秉持着喜新厌旧的原则，美味菜品也再次翻新花样：烤羊腿、瓦块鱼、酱驴肉、野苜蓿炒蛋、拍黄瓜、胡杨焖饼，白酒仍是两瓶52度花开敦煌合欢白酒。酒酣耳热，饱嗝连连之后，我们四人返回酒店。
稍微清醒，我推窗而望敦煌夜晚。这座古老的城市，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宁静而祥和。几天的旅程，让我对敦煌有了更深的了解和认识。这里的历史文化、自然风光、美酒佳肴，都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敦煌，它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地名，更是一种博大精深文化的象征，一种永恒的精神寄托。它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历史的厚重深沉，也让我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希望。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我仿佛找到了心灵的最终归宿，找到了那份遗失已久的宁静与震撼。
明天清晨，我们将继续启程奔向嘉峪关，但敦煌这片土地，早已不只是我旅程中的一站，它已成为我灵魂深处的挚友。敦煌的一切，已然化作我生命里的缕缕微光，融入我的血液，成为我精神世界里无可动摇的基石。而这次与敦煌的相遇，也将在岁月的沉淀下，幻化成一场永不落幕的绮梦，在未来的时光里悠悠回荡。
秦鲁子2010年10月下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