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处的回响

草木有轻盈之声

阿姆说，只要将耳朵贴近地面

就能听见草木行走的声音

为此，我做了一个听诊器

月光来时，我终于探到

一枚叶

波动的欢喜

她们走得很慢，很慢

但每一步，都极稳

蝴蝶

一些光线是很迷人的。当

一片云滑过来时，她的体内必有一场大风

并不是生来就一定要成为什么

一只虫子的爬行，也是一盏哲学的灯

四月，尚无人朝拜春天

有人已提着风铃，走过大漠、荒原和雪

她藏在一角，安静如坠入夜里的井

井上，绽放着油菜花的天空

杏花忙着开门，忽然传来炸裂的声音

她，终是如约来了

燕子

不必指认与互证。她的飞

破开春风，将时间剪成一缕一缕

农人回到田间，老妪举起锄头

她俯冲，返回。枝头的摇晃

让人怀疑，那是一场电影中才有的

黑白之梦

麦田守望者

终于安静下来。阿嬷

时间过得太久，这片蓝天下

仍然有这样美丽的麦子，举着这样

忧伤的麦芒

阿嬷，我仍行走在春日的岸边

忙着喷洒去年的乌云和羊群

接下来，要用药水净化一株麦穗的

前世今生

阿嬷，你说过，你眼中的大雨

是一直下着的。奇怪的是

天底下的麦子并没有

发霉的痕迹

当人群离去，谁，仍坐在春日的

岸边，数着一穗穗

含泪的麦子

春日来信

荠菜是一早就预谋好了的

在菜园，在路边，在墙角的刀缝里

在阿姆越来越急的脚步中

她们小小的锯齿还青着，这一刻的阿姆

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她有鲜嫩的手指

和一整个村庄的梦

梦里的油菜花早支好了画板

一千个金色的阿姆迎着我走来，在雾中

但我不能乘雾而行了，阿姆

哪怕此刻我正走向旷野，走向风

听荷

远远的，雨忽然来了

一声，轻扣故乡

一声，敲在谁的心上

他没有睡

那么多的夜晚仿佛都来了

然而荷已不再年轻

昏昏的，闷闷的，并无人听荷的言语

但他显然懂了，一下，一下

拍打着荷的额头。我轻轻一推

门里，站着玉溪生

抱住一株烟花

已经没什么可以握在手里了

只能一个人坐在雪中，看烟花

静静地开

她们说，往事是会回流的

我不信。离岸流是一种悬念

我们已将彼岸推得太远

没有谁能原路返回。星星很老了

她们垂下的目光被风一吹

无数碎屑化作天女散花，像

窗外的烟花，落地就不再回来

我赶紧接住一朵，封存在罐子里

日日夜夜，等她在光亮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