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寄

空信封

她说，人是在空里住着的

她抽屉里的空信封这样多，多到

足以将日子淹没，而天光灼灼

照亮的房间，仍空空如也

很久以前，她的身体里

长树，长花，也长怪兽，但

没有人寄东西给她

那时，她的日子与密林同生

探照灯一直都亮着，四周静若湖面

她看见，夜晚划过的小舟

生出一种奇异的美

后来，终于有人肯写信给她

然而日子仍干净得很

或许，信纸早遗失在了什么地方

寄

众人之中唯你不朽。当大地遍布巢穴

寄往天空的信，只游离于

两次黑色之间

信息再一次凝霜。冰山的一角

有人独自攀行。萤火一样的倒影

晃一下，又倾斜了

好几度

斜阳正浓。无数雪片

飞向他，飞向他手中的素色

他歪着身子，走过同样歪着的

白桦树

道一句别离。人间有泪

发往原乡

阅读笔记

天色突然暗下来，仍然

偏爱马兹洛夫的你，举起双手

将自己完整地投放夜空

没有花在开。凿穿时间的人

挥手已不见。雪在什么地方窝着

转瞬，就化为了流星

应答的顾虑是一早就计划好了的

幸而，时光回转，你

接住了一切。那些雪色映照的

窗口，再无人远走

记忆邮差

他仍然载着光阴飞驰

在山间，大地的语言被默念千万遍

心事，总有一半滞留门外

时光清浅，他还是原来的模样

一顶绿帽子，盖住了头顶的风雪

他手持火把，走遍每一个角落

抵达，返回。再抵达，再返回

重复的魅力在心间开出数万朵花来

为此，他耗费了大半光阴

一片叶子的前世

到底还是回来了

一些事物的命名并没有被翻新

就像山还是山，水还是水

一样的风和雨沿着时间的纹路

也回来了。她开始从头到脚仰望天空

寄居真不是一个好词。但她只能说，寄

寄光阴，也寄别离

天空就不一样，她总是

高高在上，不老，也不用寄

种完麦子，往南走

举过天空的手慢慢放下来了

城市一如既往地亮着，像等着谁

她总习惯借来月光，倒出口袋里的

麦子，从一数到九十九

一百是盈满之数，她是不碰的

这人间，圆满一定没有挥别过

一生寄居在麦田上的人

不会懂得月亮有什么不同

但，风会带来北方之北的消息

麦子也会说话，可她的行李真轻啊

仿佛，她的拉杆箱只装得下

故乡的月光

人间烟火

她拍打祖母背部的时候

同时也在拍打风

流水是不用回头的，就像看多了雪

最后会牵出长长的银丝

也不用挂什么

这世间的一切本就悬着

祖母说，能去悬空寺看看就好了

她不知道，她的背上就有一座悬空寺

只要穿过人间，一步便可抵达

一年的光景

她的手还在火上拢着

一朵花盛开时，无人问她疼不疼

流水也并非一切

她悬置安然，搬空夜晚和早晨

和四季对话是需要勇气的

她戳破的窟窿越多，越不觉风光有什么

常有一种声音在天空炸开

有人说是烟火，她叫她们流星

她收起流星碎片，种在瓶子里

此后，黑夜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