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醺

桃花酿

三月，我们把月光

置于糯米中，一寸一寸地丈量

桃花肩上的杨柳风

阿嬷，你一定知道

我木质的纹路空了太久，只盼

春天一到，十万桃林便急着动身

那时，我们的日子被红雨围着

你每接一朵，我就尝一分。阿嬷

你不知，这一刻的你，像极了武陵仙

你总说，桃花是甜的

为何我一饮而尽的，只有一整个

苦的春

杏花雨

这一刻，已经没什么要说的了

杏花很美，我很卑微

我是数过她们的

白的，粉的，在樽前，在月下

好像她们永可以这样新着，永不问东西

没有故去，也没有回归

一千个日夜，我趴在窗前临摹你的样子

杏花不像杏花；你，不像你

阿婆，又是清明

你最喜欢的杏花开了。只是

烟雨俱醒，多出我一个

点花之人

春望

在一片荒凉中，我看见了你

你，慢慢地，一步一步地

走来，走向大地

阿姆说，我是最善于钓春的

那些日记本里的春，缀满了你的身影

那时，我们不再是悬在时间里的针

你带着我，一起撞开春的大门

阿姆说过，你的心胸最宽广了

亲爱的荠菜，你的年轻总让我惊讶

总让我忍不住怀疑，在春天

人也可以一次次重生

美好的一天

阿姆是有毒的。立夏日的早晨

被她旋出夹竹桃的香艳。她的侧脸

是我们一天中的亮面

我不看小人书很久了

阿姊也是。我们给阿姆戴上耳环

她便坠着一枚月亮，叮叮当当地响着

青枝照旧是美的，像

阿姆手上的纹路。我们数来数去

也不知阿姆经过的河流多一些，还是

我们眺望的次数多一些

“不要让一朵夹竹桃死去”，阿姆的箴言

在黑夜里摇晃。她不知道，我和阿姊

很早便中了一种名为阿姆的毒

解药是春天

你是我瞳孔里的倒影

一滴雨落下来时，没有人看见

你就在我身后，阿嬷

我照旧提着春日的水桶，像捉住了

你眼中千万颗摇晃的星星

那些星星并非没有名字，阿嬷

你曾为它们命名，又将它们逐一放回天空

天空太大了

它容得下那么多星星，却装不下

一双慈悲的眼睛

但为何，今夜我提着水桶，还是

照见了你不安的身影

微尘

我在等月亮出来，阿姆

你说，一座房子的故事会溶进月色里

当你的针线已朽，她就会自己回来

阿姆，月亮的宫殿是水晶做的么

我总做相同的梦，梦里，是你穿过月光

凌空而来的模样

你说，这世上没有不老的东西

可你的皱纹都是新的，像起伏的河流

镜像重叠时，你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阿姆，你知道吗

此刻，我已变成一粒尘埃

轻轻擦过你的手心

红豆

洗去二十年的寂静，一颗豆子显露出来

阿嬷，这就是故乡的模样么

天空还空着。她不管不顾的红

流向云层，和我们经过的每一个风口

涟漪是不是最美的路呢，阿嬷

我们数着日子，将柔软锁进抽屉中

像是触碰到什么，她亮了

我们的脚步很轻很轻，像踩到一种声音

布谷，布谷。这是北国

我们的罐子会发芽么，阿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