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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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阳台观玫瑰盛开
这是一个不需要蜜糖和茶的下午
阳光顺着玫瑰，向我洒了过来
旁边还有剑兰和三色堇
但我的目光落在玫瑰上——
我已在今晨的书信里写下这样的句子：
“哦，你盛开如我眼前的玫瑰”
它似乎早偷窥了我写信，这封无法抵达的信
现在玫瑰上恣意
那些喜悦与悲伤多么明朗
它们次第绽放，又莫名寂静
并不像简单的一次盛开
因此而等待的漫长，此刻仿佛刹那
它们将阳光扑灭又点燃
它们建立着繁盛，也建立着荒原
我们之间的距离
挤进了风，有了时间的薄雾
‖春日即景
我试图从槐树的枝端说出春日
懒洋洋的太阳在河岸停留，河水向东
风刚离开
槐花就落了一地。我试图从落花里
找到蛛丝马迹：一个少年
将所有春天赶到时间的旷野
梦赶着马群的光阴
在槐树的枝头，种植万亩草原
他的孤独漫长
此刻，正纷纷如白雪
‖四月的情歌
想起那四月的梦
那未唱完的歌，那寂静的时辰
孤独从黄昏走向夜幕
那幽深的，令人无数感慨
那浅唱，与夜莺共鸣
还有什么将比四月的麦地更爱阳光
哦，我们曾沿着它
走在旷野，那深处的春色
那死亡过后重生的生命
那越过重重险阻，来到面前
被我们歌颂的风拂着繁花
那被抚摸的时辰
布满了岁月纹理。那远去的身影
那一再重奏的永歌
赶着四月
在时间的队伍
拥挤在寂静的河岸——
光亮，野蛮，赤裸而忧伤
‖无人的街市
春天在隐退，从槐树的枝上
从田野的麦尖
从一个人忧伤的眼里
从无人的街巷一枝枯萎的玫瑰
那没日没夜刮过来的风
那溃散的蒲公英
那时间的秘密，正在被一群时间
围猎。被爱建立的街市
旧事物被洗劫一空
那隐晦的灯光
穿过寒冽，照在空空的街面
它的回应
被一场孤独的戏没入，永恒得
不属于任何人
‖黄昏的窗台
若隐若现的，是五月的玫瑰
它的朵瓣支向黑夜的一侧
支向沉思的一侧
动人的歌已经沉寂。从窗台递进的
昏暗，流逝着时间
固然有扑空的蝴蝶光临
它的翅膀不再是光艳的紫色
我的书桌上，落满白日的光阴
它们正在收紧
像另一只蝴蝶停在诗集上
做梦，或者哀悼
深渊越来越迷人
在窗台形成黑色的帘子
屋子成了孤独的岛屿
‖雨夜
春天在夜雨中被撕出一道缺口
一个人就这样回到多年前
从暮年里赶来的相聚
已经不再是一场青春的聚会
一滴一滴的雨，无声
又漫成一条河
岸上的景物已经无关紧要了
我们共处黑暗里
走向彼此。暴雨已经不重要了
它冲刷着我们的脚印
森林里野花仍在准备绽放
落叶如常
原谅突如其来
原谅无序。另一个春天
我们也必须要抵达
‖达木林场
海拔一千三百米的达木林场
伐木工阿拉其指着刚伐空的一块林地
正被落日照耀
他曾经掌握斧子的手
刚被电锯干掉的一截手指
已经属于这块空空的林地
他不知道这是力学与生命学的较量
更不知道
很多时候倒下大于站立本身
‖致一条悲伤的河流
感谢槐花落下，被虚无接纳
春天中的一场欢爱
一次漫长旅行，在一条河流里交织
越来越像我们彼此献出的洁净的身体
从不属于我们：总藏匿在盛开的时间中
以果实呈现——跌落刚好以暴雨
终结我一生的情欲
‖芦花引
风吹向北，也吹向南
但河流却流向东
暮色靠近你时
天空也在靠近我
空荡荡的风啊，吹着
受难的原野
我不再爱了，当芦花在河流中
成为永逝
挽歌挽起飞扬的悲伤
我不再爱了：这些形式的卑微的纪念
地狱在高处那么轻盈
吹向你时，是空荡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