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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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
我们坐在南山，大雁从北面飞去南面
我们不着急讨论一个少年去处
九月的榛子已不属于南山
我们不着急讨论果子和落叶
谁先落地。东面的风吹向西面
一地的黄昏也跟着跑过去
云朵先在河岸饮秋
此刻比南山还高，而天空比我们想象的
还远。我们什么也没有说
只看了看远方
南山上的雪，已经簌簌地落了下来
◎晨读济慈
这是新的一天，我如此坚定
我在旷野倾听一株野菊的歌唱
我爱着风吹向它时，它迎风的身姿
秋天被风吹得很高
果子从天空落下
露珠顺着它们也落了下来
我看见时间的野马，如隐士
从大地走过
“他如何而来
就将如何消逝”
我该如何去他驻足过的山顶
取来一片雪？雪花如寂
在爱人那圣洁的乳峰和温暖的腹地
已雪的本身
安静的清晨，我看着乌鸫飞过幸福的田野
对永别有新的理解
对消逝宽容——活着与死亡如此相近
此刻我正从你观星辰的山顶下来
◎中年读雪
还有一只白鹤在湖央静立
冬日只剩下厚厚的雪了
还有一首诗在炉前未读
炉火将烬，梅花从书中
簌簌落下
史书不能读，一个少年在其中
早已身负罪名
执戟立马，关山长度
他不再青梅煮酒
躬身取湖水煮茶
雪已偷偷匿于他体内
空乏其身
——空空如也
◎孤独颂
我的朋友，在湖面架起一个木梯
他白天垂钓，夜晚探月
冬日他将湖面制成一面镜子
春天他又将它变为时间的温柔
白鹤在他的木梯上练习飞翔
飞翔的姿势，似纷舞的雪
在我朋友的头顶，建立一个荒原
他常常羞愧木梯与云朵的距离
他一生与梅花对峙
他一生都在将雪赶上空空的木梯
◎风月帖
谁是这人间风月？
孤芳太久，令生命如此独特
世间那么多痛苦引人入胜
那么多日夜令人羡慕
时间已教会我记忆
灵魂，只是一个容器
它装下霜雪
也装下风月。它让桂冠的诗句
俗气十足
这片林子我住太久了
我常常将自己从里面赶出来
它很空
只剩下郊野，和寂静
◎秋日如故
仍有阳光从落叶间穿透过来
阳台上，时间如故
玛格丽特与菊花，那么多盛放的理由
昨日犹如今
黑夜里那些风尘仆仆的消息
那个摘下星辰，满身雨露的人
选择老去，他不与谁重叠
多么悠长啊
他从巷子尾走来
此刻在阳光里，他明亮的身躯
像我深陷的明月
秋天向上深一点
我便在湖中，如荷叶
——你多年未读的那片秋色
◎坐聆秋雨
没有什么比一场雨更直接
秋叶顺势落下，悲伤不能阻止
没有什么不能原谅
山林入寂，大雪藏于枯枝
大海与远方，没有什么比此刻的湖
更像时间的盲人
山色渐浓，允许枯败之物的去意
也允许我用一个傍晚来接纳我的一生
◎旁舍
阳光从草檐泻下来
有青山之色。池鱼如我
方塘间，白鹤在岸
孤烟袅直
天空藏雪，梅花在院中早已无花
一个上午我把阳光揽入怀里细数
把松涛数成拂风
把拂风数成院里的玫瑰
把院里的玫瑰数成墙角的紫薇
再把紫薇数成迎春
但天空的雪，始终未落下来
让我的院落少了一个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