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晓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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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牛
一根缰绳把小路拽弯
牛蹄趟出黄土尘烟
老汉花白胡须焗成黄牛毛发
吃尽地溜着一头皋丸肿涨得
比桶铃还大的牛
把雄性用木棍物理的挤腌
把雄性溜瘪在皋丸躯壳里
把牛溜成了一个没有男性
也没有女性文字定义
找不到性别的三性牛族
老牛溜出了劲
躺进犁耙上
一门心思向前拉套
每天寻思溜他给劲的老人
时常流泪当面报恩
至终，也没能见上一面
皮匠
老皮匠用心浆着牛皮马皮
用熟透的皮割制出
一条条马鞭，牛鞭
每每看到赶车夫用她的灵魂
在抽打着她的生命
他总在自责
自责自己是一名囚徒和剑子手
老皮匠在堂舍里不敢看佛
也不敢听到诵经吟唱
他默默承受着迫害二者三者
的煎熬
他找来一桶桶石蜡，在每条皮具上
涂上厚厚的一层
为救赎给牛马制造的疼痛
在一个上坡处，他检验
是否对牛马构成呵护
为翻越这个坎
只见赶车夫用鞭子一阵狂甩
鞭梢上飞溅出道道滴血
老皮匠嘶嚎的泪水都注满成殷红色
卖鱼郎
鱼把水的温度只带上来几分钟
就被北方冬至的凛冽扫光
卖鱼的小伙不停地在鱼身上撸冰渣
为还有的一丝心跳，做人工呼吸，
为买家反复地修辞描写
留下一个动词和品相
小伙每天在构思，希望
买下冬至和大雪
现实还想给鱼生一个炉子
让鱼舒适的进入莱篮
活灵灵地进入堂舍的厨房
买鱼郎从怀中取出
一个燃烧的炉子
从胸膛正给鱼挖出一条温水河
母亲的千层鞋底
用布反复折叠
麻线纳出的密密麻麻
千层鞋底做出的鞋磨千天不烂
让儿子行走的路稳稳当当
一根针系着线
她睡着了
系着一生的牵挂
入眠在不醒的梦里
千层鞋底纳得太深
怎么呼喊也惊动不出
她的魂魄
鞋底上针眼里只留下
纳入的手指血还活着
血流得再多也不喊出一声痛
一根针眼
一声嘱托
我把她的叮咛
都立在了走远的路上
我清楚地看到
她正把给我纳出做成的千层底鞋
正让试穿
抖一抖手让我接住
我动手拽一拽，接来的都是
渗入千层鞋底的血和流出的眼泪
一锅莱糊糊
朦胧，母亲在无奈喂我
把一岁的生命交给了
煮熟的一锅菜糊糊
交给了嘴堵不住碗
交给了碗中没开出花的苦苦菜
开出花的杨树毛毛虫菜糊糊
十几岁就长出了将军肚
一锅锅菜糊糊还赖着不走
不停来此留宿
它走了，却丢下一个大肚壳
是我嫌弃了它，还是它嗤笑我
生命当初无奈的贪婪
知天命之年，妻子破译透我的心思
又烧出絮叨惯口的菜糊糊
——野荠菜，炒花生米，外加豆腐和粉条
添加一匙花椒粉，惊得我五味杂陈
惊懵出我的泪水
一定是天堂的母亲
给我送来了儿时亏欠的奶水
一尊泥神
他是一位直率的商人
推崇人间做事的公平公正
在堂舍里请来
一尊能纳财，祛邪除妖的泥人柛像
供奉条案，成为精神的向导
从顺风顺水，做到风生水起
近况却急转直下
坎坎绊绊不停
理正还能遭致歪曲
他思忖着运势
一定不会烧香，神仙体面
不会殷勤保养
一个蓬头垢面的神
怎会向他施舍恩宠
我向他递出大把的纸钱
道给他人间和商场中的辛酸
买来一只仿金色铁盆
给他在金盆中洗漱
他在金盆水中十分惬意
静静擦拭得神采闪耀
不一会，他却踉跄起来
在水中像是患了中风
我努地搀扶
抓到的却是化为污水的一盆泥沙
这泥人尊神这么没有抗拒力
那凡人庶民，谁还能伸张正义，降妖捉怪
我茫然。不知道
该去找谁做主
故乡的芦笛
河边的芦苇叶黄了
水中的芦苇茎黄了
芦穗泛起黄色
像一团团黄色的火苗
燃烧成初冬的音符
我顺着她发出的情怀
寻找那故乡的芦笛声声
三月，芦苇尖从泥水里扎出
像是一只朝天戟
尖尖的戟嘴上长出一页页戟柄
戟柄绿得燃出火焰
我摘下那些磅礴的句子
拧成一枚枚芦笛
绿火焰和音符也拧进里面
吹响。一种悠扬的笛音
从地下钻出，直冲向云天
一把用叶子铸成的小号
吹奏出我如歌的童年
一缕笛音夹进我书页里
一缕笛音柔进我辛酸的奔波里
一缕笛音写进了情书
一缕笛音洒满我攀爬创业路上
笛音她是我初心奔放出的旋律
心灵流溢出的年糕
年年岁岁贴入我脑海心窝
使我魂牵梦绕
从绿火苗燃成黄火苗，白火苗
她的笛音不老
我头顶迎接着芦花绽放织成的发帽
用嘴又努起那把绿色的小号
卖豆芽的日子
树的枝梢上还挂着星星
我便从缸中捞起那一束束
滴着水的词干
今天我准备好了甜若少女的嗓音
准备再到二道村的胡同
让那些妇嬬说我的豆芽好吃
住着二名和我一样
落榜的女高中生
想多瞅一眼
恨能凑在一起说话
急促的吆喝，嗓音干瘪沙哑
使劲声越过了胡同每户的墙垣
豆芽菜不动地
睁着双眼看着我
挣扎着，她想留在二道村胡同
更想让已不滴水的词干
留在这儿变成一首诗
太阳爬升起，凝神注视
看发呆的我
马 灯
你挖空心思的设计
怎样让一束光
能在摇摆的风雨中
成为一名静座的思想家
你不仅能照亮风
照亮雨，照亮黑夜
你还能成为一支铁剑
为前行壮硕胆量
你让夜行者
灵魂永远不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