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雯猛地从床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睡衣早已被冷汗浸透,耳边还回荡着梦里陈安的怒吼,以及巴掌落在脸上的脆响。
七天后,她就要嫁给陈安了。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冷颤。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新婚夜,她不小心打翻了酒杯,陈安脸上的温柔就瞬间碎裂,像被摔在地上的玻璃杯碎片。他攥着她的手腕将她甩到墙上,眼神凶狠得可怕,“连杯酒都拿不稳,娶你回来有什么用?”
后来的日子,更是成了无休止的噩梦,他在外是温文尔雅的企业家,回家是凶神恶煞的丈夫,她的求饶换来的只有殴打。
“雯雯?怎么了?”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陈安穿着家居服走进来,眼底带着关切。他是被苏雅雯的惊呼声吵醒的,伸手想帮她擦去额角的汗,“做噩梦了?”
苏雅雯下意识地往床头缩了缩,那只平日温柔安抚她的手,和梦里掐着她脖子的手慢慢重叠。陈安的动作顿住,随即放缓了语气,声音轻得像春风,“是不是太紧张了?别怕,等我们结婚了,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他还在柔声安慰,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可苏雅雯的心却沉到了谷底。她看着陈安英俊的侧脸,想起两人恋爱时他的体贴——会记得她喜欢吃羊肉,会在雨天,特意提前等在公司楼下,可梦里他的暴力,像一根毒刺,扎在她心头拔不出来。
床头柜上,婚期倒计时的日历在阳光里显得刺眼,“7”这个数字,此刻竟像催命符。陈安还在说着婚后的规划,苏雅雯却没听进去,只觉得那温柔的声音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暗流。
帘缝隙漏进的晨光刚溜进卧室,苏雅雯就带着残留的困意倒在床上。昨晚那场关于婚礼的噩梦耗尽了她的力气。现在,她只想蜷在温暖的被窝里,补个安稳的回笼觉。
意识刚沉下去,周遭的温度却骤然降了下来,不是空调的凉意,而是被封在了冰雕里,带着刺骨的湿寒。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密不透风的树林里。天色是诡异的灰黑,树枝交错着遮天蔽日,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她试着往不同方向走,可每一条路都被浓密的树影挡住,只有正前方,隐约能看见一点灰黑色的轮廓——那是一座凉亭。
没有别的选择,苏雅雯犹豫后屏气,朝凉亭走去。越靠近,越觉得那凉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柱子上的红漆斑驳脱落,像被雨水泡烂的纸。走进亭内,石制的圆桌子冰凉刺骨,周围摆着三把木椅,椅面布满裂痕,像是许久没人坐过。
她指甲抠着手心,将恐惧压下去。终在最靠近亭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刚一落座,身侧就传来一阵苍老的叹息。苏雅雯猛地转头,不知何时,右边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位老奶奶,她穿着破烂的斜襟布衫,头发全白了,却用一根红绳简单束着,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你终于来了。”
这句话让苏雅雯浑身汗毛倒竖。她刚想开口问“您是谁?”,左边的椅子又传来一阵水渍滴落的声音。她僵硬地看过去,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正坐在那里,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裙摆还在往下滴水,将椅面洇出一大片深色的痕迹。女孩抬起头,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透着不正常的青紫,声音无力,像生命垂危的病人:“就差你了!”
“差我什么?”苏雅雯刚质问,喉咙却像被铁块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她看着老奶奶和女孩同时朝她伸出手,老奶奶的手干枯如树皮,女孩的手冰凉黏腻,带着水的湿气——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把睡衣又浸湿了大半,窗外的晨光刺眼,卧室里熟悉的陈设让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已从梦里逃了出来。
苏雅雯把脸埋进枕头里,试图压住太阳穴突突地跳痛。连续三天了,那两个毫不相干的梦像被按下循环键,在她的睡眠里交替上演——前半夜是陈安挥着拳头打在她身上的疼痛,后半夜就换成昏暗树林凉亭里,老奶奶和湿发女孩伸来的手。冷汗一次又一次浸透睡衣,连初升的太阳都驱散不了她骨子里的寒意。
床头柜上的日历被红笔圈着,婚期只剩四天。“雯雯,快起来吃早饭,你陈阿姨刚才还打电话问你状态呢。”客厅里传来母亲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喊声,“女孩子婚前紧张很正常,但别总闷在屋里,对身体不好。陈安多好的孩子,家世好、对你又体贴,你得好好回报人家。”
苏雅雯掀开被子,脚步虚浮地走到客厅。父亲正翻着报纸,头也不抬地附和:“你妈说得对,婚期都定了,请帖也发出去了,可不能出什么岔子。人家今天过来陪你去试婚纱,你打起精神来。”
父母的话像细密的针,扎得她心口发闷。她不是胡思乱想,是那两个梦太真实,真实到她每次看见陈安,都会下意识想起梦里的拳头和凉亭里的诡异对话。可这些话,她没法对父母说——他们只会觉得她婚前焦虑,甚至觉得她不懂事。
正想着,门铃响了。陈安提着早餐走进来,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雯雯,昨晚睡得好吗?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羊肉汤。”他自然地走过来,伸手想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苏雅雯头微偏一寸,动作很细微,却还是被陈安捕捉到了。
他的手顿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转而将早餐放在桌上,语气更加温柔:“没缓过来?没关系,试婚纱的时候我陪着你,咱们慢慢挑,不着急。”
整个上午,陈安都表现得无可挑剔。陪她试婚纱时,会耐心地帮她整理裙摆;她对着镜子发呆,他会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我的雯雯穿什么都好看,尤其是这件婚纱,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苏雅雯强撑着笑了笑,心里的不安却丝毫未减。她能感觉到陈安的温柔,可这份温柔背后,她总觉得藏着什么——就像梦里那个前一秒还温文尔雅,下一秒就面目狰狞的他。
试完婚纱,陈安送她回家。车停在楼下,苏雅雯解开安全带,低声说:“谢谢你今天陪我,我上去了。”
“好,晚上我再来看你。”陈安笑着点头,目送她走进单元楼。苏雅雯走到二楼,下意识地透过楼梯间的窗户瞥了一眼——楼下的陈安还坐在车里,可刚才还温柔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猛敲方向盘,烦躁极了,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阴狠,像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那一瞬间,苏雅雯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夜幕笼罩城市,霓虹透过窗帘,在她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辗转反侧,惴惴不安,直至那些光点渐渐被晨曦吞没。晨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像波浪一样滚动。苏雅雯蹲在客厅角落,整理着陈安昨天搬来的几个纸箱——他说提前把部分生活用品挪过来,婚后省得麻烦。可她的目光总不自觉地扫过箱子里的东西,像在寻找什么能印证梦境的线索。
连续几天的噩梦交替,加上那天在楼下看到陈安骤然阴狠的脸,让她心里的疑云越积越厚。她必须弄清楚,那些梦到底是婚前焦虑的幻象,还是某种隐秘的预警。手指触到一个硬壳本子时,苏雅雯顿了顿。那本子藏在一堆旧书下面,深蓝色封面已经有些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她本以为是陈安的旧日记,翻开才发现,里面夹的全是照片。
前几张是陈安的少年时光,篮球场上的抓拍,笑容青涩阳光。苏雅雯的手指轻轻划过照片,心里却隐隐发紧,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到翻到倒数第三页,她的动作猛地停住,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照片上,陈安身边站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女孩留着及腰的长发,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正亲昵地挽着陈安的胳膊,两人身后是波光粼粼的湖边——那场景,竟和她梦里凉亭外的树林隐约有些相似。
可最让她心惊肉跳的,是女孩的脸上,被人用红色马克笔狠狠地画了一个叉。叉痕很深,几乎把女孩的脸完全覆盖,边缘的油墨晕开,像干涸的血迹,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和恶意。
苏雅雯的指尖忍不住地发抖,照片滑落,掉在地板上。她猛地想起梦里那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孩——同样的白裙子、同样的长头发,连脸色苍白的模样都惊人地相似。 “真的只是巧合吗?”她喃喃自语,可心底的怀疑却像黑雾一样弥漫。陈安从未跟她提起过这个女孩,他们在一起三年,他的过去她自以为了解得一清二楚。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裙女孩是谁?为什么她的照片被画了叉?梦里的女孩,真的是她吗?
无数个问题涌进脑海,让她头痛欲裂。她捡起照片,想把它放回相册,可指尖碰到那刺目的红叉时,又像被烫到般缩了回来。就在这时,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陈安回来了。
门锁“咔嗒”一声轻响,像根冰针猝不及防扎进苏雅雯的耳膜。她手忙脚乱地将照片塞回相册,又把相册往旧书堆深处按了按,纸箱的硬纸板刮过指腹,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她却浑然不觉。
“雯雯,在收拾呢?”陈安的声音从玄关传来,带着刚从外面回来的轻快,皮鞋敲击地板的“笃笃”声由远及近。
苏雅雯猛地站起身,后背撞到身后的书架,几本厚重的书“哗啦”一声砸下来,其中一本正好落在相册所在的纸箱上。
她下意识地想去扶,手腕却先一步被陈安攥住。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却比往常重了些,“小心点,别砸到脚。”抬头时,苏雅雯正好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眸子,此刻映着散落的书本,竟让她想起梦里凉亭下昏暗的天色。
“我、我就是想把东西归置好。”她慌乱地抽回手,指尖在身侧悄悄蜷缩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喉咙口的颤抖。陈安弯腰帮她捡书,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神色,“不急,这些重活我来就行。”
他的手指擦过纸箱表面,苏雅雯的心脏都跟着提了起来,像悬在半空的钟摆,随时可能撞出刺耳的声响。她看着陈安把书一本本放回书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藏着相册的纸箱,红色叉痕在脑海里反复闪现和梦里女孩湿漉漉的裙摆重叠在一起。
“对了,”陈安忽然转身,手里拿着一瓶果汁递过来,“刚才在楼下便利店买的,你爱喝的桃子味。”瓶盖被他拧开,递到她面前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
苏雅雯像被烫到般往后缩了缩,果汁瓶在她掌心晃了晃,橙色的液体差点洒出来。陈安勉强扯了个微笑,“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他伸手想帮她稳住瓶子,苏雅雯却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了。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呜”地吹着,像女孩压抑地啜泣。苏雅雯看着陈安停在半空的手,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想问的话在舌尖滚了又滚——那个白裙女孩是谁?照片上的红叉是怎么回事?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苍白的辩解:“我、我有点累了。”
陈安的手缓缓收回,插进裤兜里攥紧拳头。他盯着她看了两秒,语气又恢复了往常的温柔:“那你去沙发上歇会儿,我来收拾。”说完,他转身走向纸箱,弯腰时,后背的线条绷得很紧,像拉满的弓弦。
苏雅雯坐在沙发上,目光死死盯着陈安的背影。他正将纸箱里的旧书一本本拿出来,每一个动作都很轻,可她却觉得,他的手随时会伸向那个藏着相册的角落。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浸湿了后背的衣料,她攥着果汁瓶的手越来越紧,瓶身被捏得变了形。
“我去楼下买包盐,家里好像用完了。”
苏雅雯几乎是逃命一般地抓起外套,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到了玄关。身后陈安的回应被关门声隔断,她靠在冰冷的防盗门上,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纸箱里那本藏着红叉照片的相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在她脑海里反复灼烧。
小区里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她打了个冷颤。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的石板路被阳光晒得温热,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路过中心花园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长椅上坐着一个人——那是位老奶奶,穿着洗得掉色的斜襟布衫,头发全白了,用一根红绳简单束在脑后,正低头用枯枝般的手指摩挲着一张照片。
苏雅雯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是她!梦里凉亭里的老奶奶!
一模一样的衣着,一模一样的发型,连低头时脖颈处的褶皱都分毫不差。苏雅雯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用力捏了捏,心脏“咚咚”地跳着,几乎要撞碎肋骨。她想转身就走,可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梦里那句“你终于来了”又在耳边响起,带着挥之不去的诡异。
“小姑娘,你也来晒太阳啊?”老奶奶先抬起了头,声音苍老却温和,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像晒干的树皮。她的目光落在苏雅雯身上,没有丝毫恶意,只有一种沉淀了岁月的疲惫。
苏雅雯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走过去,在长椅另一端坐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阿姨,您一个人坐这儿,不热吗?”她不敢提梦里的事,只能找个蹩脚的借口搭话。
老奶奶笑了笑,把手里的照片往苏雅雯这边递了递。照片有些泛黄,上面是个穿白裙子的女孩,留着及腰长发,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正是相册里和陈安合影的那个女孩!苏雅雯的呼吸瞬间停滞,指尖冰凉。
“这是我女儿,叫张晓。”老奶奶的声音低了,眼神里蒙上一层水雾,“当年她非要跟一个男的在一起,我看那小伙子长得周正,说话也客气,就没拦着。可谁知道,他们在一起没半年,张晓就出事了……”
“出事?”苏雅雯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眼睛瞪大,慌忙问“出什么事了?”
“溺亡。”老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城外的湖里发现的,警察说像是意外。可张晓从小在河边长大,游泳好得很,怎么会溺水呢?”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我总觉得不对劲,可那男的第二天就不见了,我去他们租房子的地方找,什么都没剩下。后来托人打听,才知道他跟张晓在一起时,用的是假名。”
假名?
苏雅雯的脊背窜起一股寒气,像有冰冷的蛇顺着脊椎爬上来。她猛地想起陈安——他从未带她见过大学时的朋友,也很少提过去的事,每次她问起,他都用“过去的事没什么好说的”轻轻带过。难道……
“阿婆,您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苏雅雯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声音都在发颤,“有没有什么特征?”
老奶奶皱着眉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时间太久了,只记得个子挺高,戴副眼镜,……具体的,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希望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苏雅雯坐在长椅上,看着老奶奶手里的照片,心里乱成一团麻。线索断了,可那种强烈的预感却越来越清晰——张晓的死、陈安的假名、梦里的白裙女孩和老奶奶,这一切绝不是巧合。
风又吹了过来,带着落叶的沙沙声,像有人在耳边低语。苏雅雯攥紧了拳头,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就算线索断了,她也要查下去,直到弄清所有真相。
婚期只剩三天,苏雅雯看着衣柜里挂着的婚纱,只觉得那洁白的裙摆像一张密不透风的铁链,正一点点将她拴上。夜里的梦越来越频繁,有时是陈安挥拳的身影和张晓苍白的脸重叠,有时是凉亭里的红烛映着婚纱,醒来时总发现自己攥着床单,指缝里全是冷汗。
“雯雯,婚纱要不要再拿去改改尺寸?后天就要穿了,别到时候不合身。”母亲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语气里满是期待,“安安昨天还跟我说,婚礼流程都核对好了,就等你当新娘了。”
苏雅雯捏着手机,“妈,我知道了,晚点再说。”不等母亲再说什么,她就匆匆挂了电话。父母的催促像压在她胸口的石头,让她喘不过气——他们只看得见陈安的“优秀”,看不见他们女儿心底翻涌的恐惧,更不知道这场婚礼可能是她一辈子的牢笼。
不能再等了!苏雅雯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她记得陈安提过,他大学毕业后先在一家外贸公司实习,后来才自己创业开了现在的公司。她试着搜索那家外贸公司的旧闻,又翻找陈安公司早年的工商信息,屏幕的光映着她紧绷的脸,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两个小时后,屏幕上跳出的一条税务公示让她眼前一亮——三年前,陈安的公司曾因“账目异常”被税务部门约谈,虽然很快补缴了税款并公示了“整改结果”,但公示里模糊提及的“资金来源存疑”,像一道裂缝,让她看到了希望。
“果然有问题。”苏雅雯攥紧了鼠标,心脏狂跳。她想起陈安创业初期,突然就有了一笔启动资金,当时他只说是“家里支持”,可她后来旁敲侧击问过陈安父母,他们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顺着这条线索,她找到陈安大学班级的校友群。群里大多是客套的寒暄,她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备注“李哲”的男生——陈安曾抱怨过,这人上学时和他抢过学生会主席,关系一直不好。
苏雅雯犹豫了一下,还是私聊了李哲,谎称自己是做企业调研的,想了解陈安创业初期的情况。没想到李哲很快就回了消息,语气里满是不屑:“调研他?你可别被他的表面功夫骗了。”
两人约在小区附近的咖啡馆见面。李哲一坐下,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嗤笑道:“就陈安那小子,上学时就爱装模作样,仗着长得有点帅,哄骗女生帮他做课题。后来创业,谁不知道他是靠女人发家的?”
“靠女人?”苏雅雯的心脏猛地一沉,下意识地追问,“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具体我不清楚,但当时他穷得叮当响,突然就有钱租办公室、买设备,听说跟一个女生有关。”李哲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鄙夷,“反正我看不上他这种人,靠着女人上位,还好意思到处吹嘘显摆自己能力强。”说完,他看了眼时间,起身就要走,“我知道的就这些,你要想查,不如去问问他创业初期接触过的人。”
咖啡馆的空调风很凉,苏雅雯却觉得浑身发热。靠女人发家……难道是张晓?她想起相册里张晓的照片,想起老奶奶说张晓出事时和陈安在一起,再联想到公司那笔“来源存疑”的启动资金,所有的线索像珠子一样被串了起来。
陈安肯定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苏雅雯攥紧了手里的咖啡杯,杯壁的凉意透过指尖传到心底。婚期越来越近,她必须尽快找到证据,否则一旦踏入婚姻,她就再也逃不出来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写字楼的玻璃窗,晃得人眼睛刺痛。苏雅雯攥着手里的调查笔记,刚从陈安公司附近的政务服务中心出来——她想核实公司早年那笔“整改税款”的具体流向,却一无所获。正准备打车回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街角的树后,有个穿牛仔外套的女孩正盯着陈安公司的大门,手里还拿着个笔记本,神态警惕。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看到这个女孩了。前两次分别是在小区楼下和陈安常去的咖啡馆,女孩总是远远跟着,既不靠近,也不离开,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苏雅雯的心猛地一动,转身朝女孩走去。没等她开口,女孩先警觉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防备:“你跟着我干什么?”
“是你一直在跟着陈安吧?”苏雅雯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我是他的未婚妻,还有三天就要结婚了,但我觉得他不对劲,正在调查他。”
女孩的眼睛倏地睁大,手里的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她上下打量了苏雅雯一番,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未婚妻?他居然又骗了一个人?”她深吸一口气,拉着苏雅雯走到树影更浓的地方,压低声音说,“我叫林溪,两年前跟他谈过恋爱。他当时说自己开公司需要周转,前后骗了我二十多万!后来我发现他根本没把钱用在公司,还同时跟别的女生暧昧,我找他要钱,他却直接消失了。”
“骗钱?”苏雅雯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想起陈安创业初期那笔“来源不明”的启动资金,“他是不是还用过假名?”
林溪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对!他跟我在一起时,说自己叫陈默,后来我去他公司找他,才知道他真名是陈安。”
苏雅雯的心沉到了谷底。张晓的事、林溪的钱、公司的税务问题,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陈安的欺骗。她看着林溪眼里的愤怒和不甘,忽然觉得不再孤单——原来被陈安欺骗的,不止她一个。
“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调查。”林溪的眼睛亮了起来,语气急切,“我已经查了他两年,知道他不少猫腻,但一直没找到关键证据。你是他现在的未婚妻,能接触到他更核心的东西,我们配合,肯定能揭穿他!”
苏雅雯点头,心里却很清醒:“但我们不能频繁见面,也不能用常规方式联系,陈安很谨慎,一旦被他发现,我们就危险了。”
林溪从包里拿出一个旧手机:“我专门用这个手机跟你联系,号码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把我查到的资料整理好发给你,你再留意他的电脑、文件,看看能不能找到公司偷税漏税的详细账目,还有他转移资产的证据。”
接下来的两天,苏雅雯和林溪像两条隐秘的线,在陈安身边交织。林溪发来的资料里,详细记录了陈安公司近几年的异常资金往来——大量发票与实际业务不符,部分收入未走公司账户,而是直接转入他的私人账户。
苏雅雯则趁陈安外出时,偷偷查看他的电脑,在加密文件夹里找到了更惊人的东西:一份伪造的合同,以及与境外账户的转账记录,金额高达数百万。
证据越来越多,苏雅雯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她看着手机里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文件,再想起陈安温柔的笑容,只觉得浑身发冷——这个她几天后要结婚的男人,不仅骗了她的感情,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和罪犯。
黑色的屏幕像一块冰冷的墓碑,倒映出她自己苍白而焦虑的脸。
她猛地合上电脑,这时,耳边忽然传来母亲的催促声,原来是晚饭时间到了。她走过去,心神不宁地坐在餐桌旁。
汤勺磕碰碗沿的清脆声响,将她从冰冷的思绪里打捞出来。 母亲炖的羊肉汤和排骨汤香气四溢,她低下头,看见自己那张依旧心事重重的脸,正模糊地映在光洁的汤勺壁上。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晚餐,都是苏雅雯爱吃的,可她握着筷子的手却沉甸甸的。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客厅的挂钟滴答作响,像在倒数着仅剩两天的婚期。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开口,声音压得很低:“爸,妈,我最近总觉得陈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母亲正给她夹了块排骨,闻言手顿了顿,随即笑着摆手:“傻孩子,婚前焦虑犯了吧?安安那么稳重的人,对你又好,能有什么不对劲?”
“不是焦虑,”苏雅雯放下筷子,指尖微微发颤,“我前几天整理他东西,发现他大学时的照片,里面有个女孩,他却从来没跟我说过。还有他公司,我听朋友提,好像早年有过税务问题……”她没敢说太多,怕父母一下子接受不了,只挑了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想试探他们的态度。
父亲放下碗,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雯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安安的公司现在做得好好的,就算早年有点小问题,也早解决了,你别听外人瞎传。至于照片,谁还没个过去?他不跟你说,是怕你多想,这是体贴你。”
苏雅雯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泼了盆冷水。她还没说林溪被骗钱的事,没说张晓溺亡的疑点,父母就已经站在了陈安那边。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母亲却抢先开了口,语气带着哀求:“雯雯,妈求你别胡思乱想了。请帖发出去几百份,亲戚朋友都知道你三天后结婚,要是这时候出岔子,咱们家的脸往哪儿搁?安安条件那么好,你错过了他,以后再想找这么好的,可就难了!”
“脸比我的幸福还重要吗?”苏雅雯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些,眼眶发热,“万一他真的有问题,我嫁过去一辈子就毁了!”
“能有什么问题?”父亲拍了下桌子,声音陡然严厉,“我看你就是被惯坏了,不知好歹!安安对你掏心掏肺,你却在这里疑神疑鬼。我告诉你,这婚必须结,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们是为了你好!”
餐桌旁的气氛瞬间凝固。苏雅雯看着父母紧绷的脸,看着他们眼里只有“面子”和“条件”,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她原以为,父母会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就算不相信她,也会耐心听她把话说完。可没想到,他们关心的从来不是她过得好不好,而是这场婚礼能不能如期举行,他们的面子能不能保住。
她低下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寒意在心底蔓延开来,比梦里的凉亭还要冰冷。原来,父母靠不上,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沉默了片刻,苏雅雯拿起筷子,慢慢吃下一口饭,味道却像嚼蜡。她抬起头,脸上没了之前的激动,只剩下平静:“我知道了,吃饭吧。”
父母以为她想通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开始絮叨起婚礼的细节。可他们没看见,苏雅雯放在桌下的手,已经悄悄攥紧了手机——屏幕里,是她和林溪刚商定好的计划,明天一早,就去税务局和公安局提交证据。就算全世界都不站在她这边,她也要把真相揭开,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吃完晚餐,她睡了一觉。又是那两个不相干的噩梦。醒来后,她只能顶着两个黑眼圈。匆匆忙忙上班了。熬了一大天,都没有心情吃什么。
等到下班,晚高峰的车流刚散去,苏雅雯攥着公文包快步走出地铁口。路灯刚亮起,昏黄的光线下,一辆黑色面包车突然停在她面前,车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两个蒙面男人不由分说将她拽了进去。
“你们是谁?放开我!”苏雅雯挣扎着,公文包掉在地上,里面的文件散了一地。嘴很快被胶带封住,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粗糙的麻绳勒得手腕生疼。她透过车窗,看着熟悉的街道快速后退,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紧——她知道,是陈安的人来了。
面包车最终停在一处废弃的仓库前。苏雅雯被推搡着走进仓库,灰尘呛得她直咳嗽。仓库中央亮着一盏孤灯,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背对着她站着,听见动静,缓缓转过身——是陈安的合伙人,张诚。
“苏小姐,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张诚的声音阴冷,像蛇吐信,“你太不老实了,明明三天后就要和陈安结婚,却到处查他的底细,真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苏雅雯瞪着他,眼里满是愤怒。胶带被撕开,她刚想喊“救命”,仓库的门又被推开,陈安走了进来。他穿着笔挺的衬衫,脸上没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冰冷的狠厉。没等苏雅雯说话,他突然抬脚,狠狠踹在她的小腹上。
“唔!”苏雅雯疼得蜷缩在地上,害怕痛苦就是不服气!愤怒地瞪着陈安。
“老实点!”陈安蹲下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乖乖跟我结婚,婚后把你知道的全忘掉,我还能让你做个安稳的陈太太。要是再敢乱查、乱说话,我不介意让你像当年的张晓一样,永远消失。”
张晓!
苏雅雯的浑身僵住,原来张晓的死真的和他有关!绝望像潮水般涌来,她看着陈安狰狞的脸,又看了眼旁边冷笑的张诚,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可下一秒,她想起了口袋里的手机——出门前,她就把定位开了,并发送给了林溪,并且和林溪设置了“一小时不回复就报警”的约定;昨天下午,她还偷偷去了趟派出所,把陈安偷税漏税、可能与张晓死亡有关的线索,全都告诉了相熟的李警官。
希望的火苗在心底重新燃起。她咬着牙,冷冷地看着陈安,并大声吼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你和张诚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早晚会被揭穿。”
“揭穿?”陈安嗤笑一声,站起身,“等你明天乖乖跟我结婚,生米煮成熟饭,谁还会信你说的话?你父母巴不得你结婚,警察没有证据也拿我们没办法。”他转身对张诚说,“看好她,别让她耍花样,明天一早直接送她去婚礼现场。”
两人走到仓库门口,开始低声商量。苏雅雯趴在地上,努力分辨着他们的对话。
“……资金转移得差不多了,婚礼一结束就走。”是张诚的声音。
“放心,苏雅雯跑不了。林溪那边我已经派人盯着了,她翻不出什么浪。”陈安的声音带着不屑,“等婚礼结束,处理掉苏雅雯,就彻底没人知道我们的事了。”
处理掉?苏雅雯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可她没有慌。她悄悄挪动身体,用被绑住的手摸索着口袋里的手机——只要再坚持一会儿,李警官和林溪就会根据定位找到这里。她绝不会让陈安和张诚的阴谋得逞,更不会让张晓白白死去。
仓库门“吱呀”一声被关上,落锁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刺耳。苏雅雯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腕被麻绳勒得生疼,小腹的钝痛一阵阵袭来。她蜷缩着身体,用被反绑的手在口袋里艰难地勾住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和定位图标是她唯一的希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仓库外隐约传来了轮胎摩擦地面的急刹声,以及几声压抑的低喝。仓库里的陈安和张诚瞬间警觉起来。“怎么回事?”张诚猛地站起身,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陈安眼神一凛,快步走到苏雅雯身边,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冰冷的匕首随即抵在她的脖颈上。“别出声!”他恶狠狠地低语。几乎是同时,仓库大门被“砰”的一声撞开,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射入,李警官持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厉声喝道:“警察!放开人质!”
林溪跟在李警官身后,一眼就看到了被刀挟持的苏雅雯,她失声喊道:“雅雯!”
“退后!都给我退后!不然我杀了她!”陈安手臂收紧,刀刃紧贴苏雅雯的皮肤,传来冰冷的刺痛感。苏雅雯能感受到他因紧张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粗重的呼吸。
“陈安,你逃不掉的!外面全是警察!”李警官稳住局面,试图谈判,“放开苏雅雯,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余地?我受不了穷日子!我不要回到从前!”陈安狞笑起来,“我完了!但我要拉她垫背!”他一边嘶吼,一边拖着苏雅雯向仓库侧面的小门移动。
张诚见状,也想趁乱冲向另一个方向,却被其他民警迅速制服。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溪突然朝着陈安大喊:“陈安!你看看我手里是什么!”她举起一个U盘,“你所有的转账记录、伪造的合同,备份都在我这里!你杀了雅雯,这些证据立刻就会公开!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陈安的注意力被林溪的话和动作吸引了一瞬,抵着苏雅雯的刀下意识地松了半分。
就是现在!苏雅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一撞手肘,狠狠击打在陈安的肋部。陈安吃痛,闷哼一声,手臂不由得一松。与此同时,李警官如猎豹般扑上前,不是去夺刀,而是精准地扣住陈安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
“啊!”陈安惨叫一声,匕首“当啷”落地。李警官顺势将他手臂反剪,干脆利落地铐上了手铐。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苏雅雯脱力地向前跌去,被冲上来的林溪紧紧抱住。
“没事了,雅雯,没事了……”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轻拍着她的后背。苏雅雯靠在林溪肩上,看着被警察押解、神色狼狈不甘心却已无力回天的陈安,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眼泪这才后知后觉地涌出。那不是恐惧的泪,而是劫后余生的释放,和为张晓、为自己,也为所有被欺骗的人感到的悲恸。
李警官走过来,检查了一下苏雅雯脖子上的浅痕,语气温和而坚定:“苏小姐,你很勇敢。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苏雅雯和林溪相视一眼,在彼此泪光闪烁的眼睛里,看到了如释重负的平静。二人并肩走了许久,到了路口珍重道别,各自朝家里走去。
苏雅雯推开家门时,已是深夜。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父母并排坐在沙发上,像是等待了许久。母亲听见动静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在看到苏雅雯的瞬间,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用手死死捂着嘴。
父亲原本挺直的背脊似乎佝偻了些,他手里夹着烟,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几个烟头。他看见苏雅雯,动作迟缓地将烟摁灭,声音沙哑得厉害:“回来啦……还好吗?”
苏雅雯“嗯”了一声,换了鞋,平静地走到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一种难言的沉默。
“雯雯……”母亲终于哽咽着开口,声音破碎,“妈……妈对不起你……我们差点……差点就把你推进火坑了啊……”她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只是伸出手,想碰碰女儿,又怯怯地缩回。
父亲深吸一口气,吸了口烟,这个一向强势的男人,此刻显得无比苍老,像暮年的狮子。“我们都知道了……李警官把张晓的事,还有那个叫林溪的姑娘的事……都跟我们说了。”他抬起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后怕和痛楚,“爸错了……爸光顾着看他的条件,想着咱们家的脸面……没看清他是个畜生…”
苏雅雯看着父母在她面前卸下所有权威和伪装,只剩下作为父母的脆弱与悔恨。她心里没有胜利的快意,也没有立刻涌上的原谅,而是一种深沉的、混杂着辛酸和无力的疲倦。那些在孤立无援时被最亲的人否定的伤害,不是几句道歉就能抚平的。
她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过去了。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她没有接受道歉,也没有出言安慰,只是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才能愈合,而有些信任,需要行动才能重建。
夜里没睡好,第二天一早,苏雅雯决定出去散心。走到小区中心时,远远就看见长椅上坐着的那天看见的老奶奶。
“阿婆。”苏雅雯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老奶奶抬起头,看见是她,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小姑娘,你来了。”
“阿婆,我来告诉你个好消息。”苏雅雯握住老奶奶的手,她的手很凉,像枯树枝,“骗张晓的那个男人,还有他的同伙,都被警察抓了。他们交代了很多事,张晓的案子,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老奶奶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眼泪才顺着皱纹滚落下来。她紧紧攥着苏雅雯的手,声音颤抖:“真的吗?张晓……她终于能瞑目了……”
苏雅雯轻轻拍着老奶奶的后背,像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暖意。哭了好一会儿,老奶奶才渐渐平静下来,她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对苏雅雯说:“谢谢你,小姑娘,要不是你,我这辈子都等不到真相。”
“这是我应该做的。”苏雅雯笑了笑。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老奶奶说要去给女儿张晓上香,苏雅雯便送她到小区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往回走。
路过商业街时,一阵热闹的欢呼声吸引了她的注意。人群中央,一个穿着体面西装的男人单膝跪地,手中举着的钻戒在路灯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他仰头望着面前的女孩,眼神专注而深情,嘴里说着山盟海誓。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嫁给我好不好?”
那句话,那个眼神,那份刻意营造的浪漫氛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苏雅雯记忆的闸门——曾几何时,陈安也是这样,在同样的月光下,许下过同样动人的诺言。
人群爆发出祝福的掌声和起哄,女孩羞涩而幸福地伸出了手。
苏雅雯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看着那对相拥的身影,看着男人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看着女孩眼中全然的信任。那一刻,她看到的不是浪漫,而是一个温柔的陷阱正在完美闭合。
一股寒意无声无息地爬上她的脊背,比仓库那晚的冰冷更加彻骨。她默默转身,汇入陌生的人流。城市的路灯依旧闪烁,喧嚣依旧,只是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淬炼后的清醒与坚定。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的“陈安”绝不会只有一个,他们披着形形色色的外衣,潜伏在连阳光都照不到的角落。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