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是收藏品,如同拾荒老人在路边随手捡起或者踩扁的易拉罐。这些东西有的放在玻璃做的展柜,供人欣赏,评价,甚至是批判辱骂;有的被放在密不透风的保险柜里,整日看不到阳光,人们会说这是个见不得人的东西,而事实的确如此。
收藏的人呢?
他或者她会和你诉说藏品的来历,是多么高雅多么艰难。
若是真相真的是这般冠冕堂皇,那藏品也不至于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
“好的,往旁边移一点,哎,对,可以了。”
秋天的相机外壳冰冷,带着些棱角的反光折射在湖水的波光粼粼之上。我面前的女人不断的摆出各种姿势,直到我按下快门。
“哎呀,辛苦了。”站在我身后的男人透过相机的屏幕,注视着女人,眼里的宠溺之中带着一丝严肃,“虽然这个有点浪费......”
“没事没事,你们开心就好了。”我放下举在脸面前相机,这东西可真有分量,不算瘦弱的身体不断传来酸痛的感觉。
“好了,别听他的。哝,这是给你的。”女人的笑脸在湖水的光亮中阳光明媚,她走到男人的身边,从他怀中的包里取出三百块钱。
“谢谢,谢谢。”我连忙收起,鞠躬道谢,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上天的赏赐。
“今天就到这里,谢谢你。”男人皱了皱眉头,搂着女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是不是有点浪费钱了,我们其实可以去找一个专业一点的,比如团队之类的......”男人的话语如同鱼尾划过湖面,留下的圆圈。
我对着他们点了点头,转身朝着眼前的平静湖水举起来镜头。远在天边的太阳将天空染成了红色,人们常说那些个云朵像火烧一般,可这对我来说只是明天要下雨了。
“值得收藏......”
咔嚓......
......
“下一站,科竖路。请您带好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的车窗上满是路边招牌折射的光,霓虹灯的颜色将其染的五颜六色,冰冷的玻璃刺激着我的大脑皮层,可是我觉得很是舒适。
车内的语音提示将我从冰冷的牢笼中拉回片刻,随后又沉寂于发动机的轰鸣。
“呼......”我长舒一口气,抱着我的廉价相机,从公交车的后门走了出来。弥漫的水汽又将我困住,天空中飘落而下的雨水扎向我裸露的肌肤,有些疼。
“今天没带伞,算了走回去吧。”
想到了伞,我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电影。
叫什么来着?
对,《雨中曲》。
里面的主人公为真爱而舞,不顾雨水从空中倾落。
我环顾四周,来来往往的车流和各色的雨伞奔走在变了颜色的雨水里,全然不记得来时的想法。
不知不觉,一只脚踩中了水坑,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原本就躺着水的外套。在水坑边上留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石头,似乎是在笑我的不小心。
“值得收藏......”我捡起石头,带着浑浊的泥水塞进了口袋。
马路上疾驰而过的汽车没有丝毫顾及路人,执意要让人记住这个足够湿漉漉的夜晚。
我差点掏出刚刚捡的石头砸向那辆车,可上面昂贵的商标让我退却。
“忍一下吧......”
便利店的白炽灯在周围各色的显得尤为冷淡,门口收银员刷着手机里的短视频,视频里的音乐带着些许节奏,那些美女不断摆弄身姿。
我走到饮料的货架,视线扫过一圈,那些在舌头上盘踞已久的甜味已经不能再劫持我的味觉了。于是转过身,看向了摆放着酒的货架。
......
家门前的地毯上沾染了些许污渍,但是这些都无关紧要。伸手去口袋中探寻钥匙,带出来时满是沙砾。
我拍了拍手,将钥匙插入孔洞,拉开门,门口的鞋架上多出了一双鞋子。
那应该是父亲的。
“回来了?”男人沙哑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随后他大声的打了个喷嚏。
“昂。”
“今天又出去给人拍照了?”
“对,赚了点小钱,他们给了我三百块小费。”
“这大户人家真是舍得浪费钱。”男人感叹一声,随后转向电视,“最近天冷,多穿点。”
“好。”我用身前的相机遮挡了一下手中的塑料袋。
“少喝点饮料,对身体不好。”女人的声音从厨房飘来,随后端着一盘水果出来,“给你姐带点。”
“哦,她们想吃会自己出来的。”我的话语没有任何起伏,唯一的情绪还是硬装出来的玩笑。
母亲笑着对我翻了个白眼,然后坐到沙发上刷起手机。
我则端着水果走到她们的房间门口,敲了三下门,然后推门而入。
“干什么?”
“给你送水果,你吃不吃?”
“放那。”
“不吃,好。”
我放下水果在柜子上,随后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她们的喊叫声,不过并无意义。
我的房间不是很宽敞,但是于我而言自成一方天地。一个害怕空旷黑暗的小孩选了最小的房间,里面摆放着书本文具,台灯调到最小的亮度。
我想将这个九平方米的小房间装饰成最期待的样子,可是总是缺了什么。
蓝色的窗帘在风的吹动下飘在半空,对面楼层的灯光渗透,台灯的光变得浑浊,窗前的树上满是鸟掠过的身影,就像是鱼在水中留下的尾迹。
我放下手中的袋子,铝制罐子中的液体在触碰桌子的时候晃动了几下。放相机的包淅淅沥沥的滴着水,好在相机没有进水。
“我该去洗个澡。”
......
在浴室里,脱下衣服的时候,我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那是块石头,表面裹着黄色的潮湿的泥水。
我为什么带着这个?
一时间,带回这块石头的目的被我忘得一干二净,只得站在淋浴下看着花洒喷出的水冲刷它和我的身体。
泥水在热水里变的清淡,石头的棱角终于露出,有些锋利的边缘划得我手掌生长出了些许疼痛。
“值得收藏......”
话语脱口而出的瞬间,我忘记的东西如同子弹击中我的脑海。
这些东西都有收藏的意义,这块石头是见证我看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证物。
我关下水源,拿着有些旧的毛巾擦拭身体,听着剩下的水滴答滴答的落在瓷砖上,直到最后一滴落下,才换上黑色的干燥衣服。
我的衣服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单调的?
我也不曾记得了。
......
小小的房间里充斥着各种味道,书本,窗外飘来的花香,还有洗发水的味道。
我坐到角落的桌子边,左边摆放着成堆的书本,最上面的落了些灰尘,上面电工技术的字样在台灯下放光,刺痛我的双眼。
一口浊气从口中呼出,不觉有多少痛快。
塑料袋在右手的摸索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罐子的冰冷开始从我的手蔓延向全身。
刺啦......
罐中的气体逸散开来,房间的味道又多了一分混乱。
我闻着那点飘散的肆意的气味,在酒水滑入腹中,脑海会收藏这些。
罐子几乎快空了,就像我的大脑一样,眼前的一切带上了浓重的晕眩。
脑袋的昏沉驾驶着身躯走向床板,最后沉溺在枕头的温柔之中,忘掉了所有脑海里收藏的一切。
“值得收藏......”我在天旋地转里迷迷糊糊的呢喃着。
突然许多东西朝着我本来空白的脑海狂奔,宁静如水的脑海掀起许多波浪。
“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操场的球场上,少年飞扬的发梢肆意张扬,他的身影不断的追逐那颗篮球,只为听到落地时的哨声和欢呼。别人的相机里拍下来他最初的样子,不过是模糊了些,。
“我忘了自己想要什么......”
教练说的你不够高大也不够强壮,回去你,吞噬掉了最后一刻的意气风发。成绩上的毫无进步也陈列在成绩单上,那时候的他坚信兴趣爱好可以变成以后的生活。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是只能看着......”
上学时的一瞥,变成了最长久,最茂盛的海棠花,春去秋来,可是他听到关于她的故事都是家庭的区别。贫穷和富裕就是两条鸿沟,没人能够逾越。贫穷带来的自卑无时不刻的侵蚀他的身体,直至抬不起头。
“我勇敢过了一次,但是无济于事......”
那些情书从未落下字迹,空白的纸张泛黄,三年,够久,有够漫长。最后说出的话被钉在的脑海里,他直到最后一都不愿相信。事实就是残酷无情的,小说里的故事情节从未出现也不会出现。
“你干活要快些,眼里要有活,干的越多赚的越多。”
他的贫穷促使他外出赚钱,第一次看到的招聘信息无比新鲜,上班的那一刻无比激动。美好幻想最后总是被无情的打破,他们给的工资微薄的不如去乞讨,那时候他在想所有人总是要为了温饱而奔波,去找寻机会,可是他们没想到那些成功的人,自身本就不简单。
这些被当做是收藏,如今快要将我淹没......
枕头上的沉溺最后变成了无助的挣扎,两滴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沾湿了枕头。
......
翌日,阳光从缝隙里照射出漂浮的灰尘,电工书本与金色对峙,潮湿的相机包不再淌水。
昨夜的睡眠沉重,我拉开床头的柜子,看到了我收藏的一切,昨天的那块石头立在最上面,像没有刻字的墓碑。
电影票的票根,老旧的纪念品,空罐头,衰败的花朵......
我的收藏品如此之多,来历也无比清晰,那些是构成我的思想的牢笼。
我拼命淡忘却又想铭刻。
今天的天气预报上显示连绵的晴天,酷热似乎再次卷土重来。
今天出去走走吧......
我看向了已经干燥的相机包,干涸的水渍点缀着纯黑的棉布包,就像是沙滩上的贝壳。
下床推门,雨水的清新弥漫在客厅的各个角落,鸟鸣刺破水汽,带着朝气。
......
阳光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从天而降,照射在每一件裸露于空气中的物体,仿佛国王颁布所谓不可抗拒的恩典。刺眼金光下,植物贪婪肆意的吮吸,人们愚钝麻木的奔走,所有事情为了自己不断的活着,而绝不是为了心里的自己是怎么活着。
脖子上没有挂任何东西,对我来说不算解脱,反而是一种重担,路过的人们或许会在心里说这个家伙真悠闲,真羡慕他。
这种想法使我觉得我这条鱼被归为了陆地上的生物。
那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麻木的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街道上的气味有些杂乱,有垃圾堆积的刺鼻,有早餐出炉的香气,汗水的咸涩,还有......
如同高温气体的迷茫张望。
我低着头,慢步移动到了公交车站,在坐下的一刻,我看到了一对情侣,他们挽着手,举止亲密。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男生问。
“今天是从我们相见的第五百二十一零二十四小时哦。”女生俏皮的回答。
“为什么正好呢?”
“因为我对你的爱比昨天多一分,比明天少一分。”
我抬起头,远处吹来带着苦涩的风,却在他们身边化解。微风吹起女孩鬓角的发丝,男孩附身为她理了理头发。
公交车发动机的轰鸣不断的靠近,直到车门打开我才狼狈上车。
车子烦闷的行驶向目的地,那对情侣坐在我离我两个位置的前面,那还宠溺的回应和女孩俏皮的笑声,如钢针扎进空气,也不断的刺痛着我的耳膜。
女孩的笑意和男孩的回应不断在我眼前杂糅,如同颜料混合又变淡,最后构成一副令人不适的抽象油画。
那是嫉妒心在作祟,也是自卑心在捣鬼。
我下意识的想要举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却抓了个空。抬到眼前的双手变成了个四边形的框,眼睛成了镜头,可是镜头格外的模糊。
车窗外的风变大了,路边的树上落下满天的黄色叶片。
我在一个飘满黄色落叶的地方下了车,那对情侣就这般堂而皇之的远离了我。
我举起双手做成的相机,想要拍摄眼前的一切,只因脑海中涌现的那句话。
值得收藏......
方框里,无数人穿行在黄叶中,在他们的身影里,我看到了无数个我,他们千奇百怪,只是低头寻找着什么,奔跑向不知何地。
指尖不住的颤抖,最后被飘落到镜头上的黄叶搅乱了镜框里的如水般的平静。一时间,所有的我都弯着腰,急忙寻找着什么。
收藏?拿什么收藏?为什么收藏?
我接过那片扰乱镜头的金黄树叶,边缘焦黄,脉路清晰像错综复杂的掌纹,它们延展着属于叶子最后的生命。
“值得收藏......”
两个相同的声音同时在叶子的两边响起。
我放下举着的叶子,眼前站着一个抱着铁皮盒的人。
那是我,最真实的我,收藏的我......
“为什么会值得收藏?”
“因为这就是值得收藏。”抱着盒子的我放下装满收藏的盒子,他俯身从里面取出来一张泛黄的,写着开头的纸,“就像这张纸一样。”
“为什么?”
“她拒绝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你去为客户设计造型,他们也是这么说的。”他晃了晃手中的纸。
“这些都是我的回忆,可都沉溺于水下的昏暗。”
“信息上的拒绝可以告诉你意义,那行动呢?不过是更加直接的刺痛。当你枯坐桌前半小时,只写出你好二字,你又作何感想?羞耻?自卑?”
我沉默不语,接着泛黄的纸张,想要取笔为内容写下一个结尾。但是过去的纸张用现在的笔写,这本就是一件无能为力的事情。
“你还记得那枚在水里捡起的石头吗?”他审视的目光最终落在我的脸上,“就像这个一样,你憎恨那辆不顾他人的豪车,想要将石子砸向他,可是你收手了!你把石子塞回了口袋,那时候的你是多么的无力与愤怒!”
“我病了,病的不轻......”
“到底是什么困住了你?”
“贫穷......”
“富豪可以通过金钱买来一切,可以通过交集换来很多,高官可以用权利换来人民的美好,也可以带来贪污和腐败,只有贫穷才会带来自卑和无能为力。他们不会带来回报和机遇。”
“这只会带来迷茫和悲伤......”
我们举着同一片叶子对视,任由风吹叶落,直到铁皮盒掉落地面发出闷响,里面的收藏品了无生机的叹了口气。
“贫穷......”我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摩擦在砂纸上,“他像个项圈套我,那些有钱人手指头缝里掉出的三百块钱对他们来说是浪费!对我来说就是救命稻草!”喉咙的压抑使我低吼出声,眼前又浮现女人递来的三百块钱,在湖水上莫名的闪了一下,还有男人眼里的嫌弃,最后都落入我干瘪的口袋。
“救命稻草?”他嗤笑一声,转过身将手中的树叶捏得粉碎,“你捡起它只是为了在着如同沼泽的社会中苟延残喘下去,而不是想要爬出去!看看你说值得收藏,但是你收藏了什么!”
他猛地俯身,动作粗暴的掀翻地上的铁盒,无数碎片从里面散落。
卷曲褶皱的电影票根,刻下名字的易拉罐,无处送往的纪念品,干瘪枯朽的海棠花,后会无期的离别语句......
“看啊!”他伸手指着那堆废弃残骸,声音陡然拔高,“你收藏的,全是些无法改变的过去!你愿意收藏的都是别人的轻视!是你的懦弱!是那个你心爱女孩的拒绝!是可以压迫你的一切!”
他的愤怒开始撕扯我,让我无地自容。
“你偏偏要像一条被抽掉脊梁的狗一样,卑躬屈膝的将别人不要,随手丢弃,反复碾碎的骨头叼回来,藏在你那狭小的窝里反复舔舐!
这能改变什么?能让你变得不再贫穷?能让你有勇气再次抬头看一眼你心爱的女孩!”
废墟残骸上面的石头开始变大,逐渐变成墓碑,变成我卑微的忏悔。
他弯下腰,捡起那块我想要砸向豪车最后却收入口袋的石头,在手中仔细掂量,粗糙的纹理硌在掌纹上,有些生硬。
“所以你捡起这块石头,最后是为了什么?”他的语气没了先前的愤怒,如水般黏腻的疲惫扑面而来,“是为了杂碎那辆豪车?还是你这该死的生活?你最后将其收入口袋,连带着你的愤怒一起,成为了那句‘值得收藏’的懦弱证物!”
他将手中的石头奋力扔向远方,直到消失于天际。
此刻秋风骤起,卷起地上本该落叶归根的黄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撕裂开,飘向空中,和黄叶混作一团。
他不再说话,只是弯腰机械般的捡起一片又一片的枯黄树叶,塞回空荡荡的盒子,动作僵硬且固执,像是某种仪式。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片一片的将树叶塞到盒子里,直到盒子被再次装满。
风更大了,黄色的浪潮袭向空中,一并卷走了地上的“收藏”。
电影票根在阳光下开始燃烧,纪念品的包装逐渐褪去,海棠花变回种子,重新融入土壤,易拉罐滚向马路中央,被过往的车子碾碎,最后的那句话最后还是发了出去......
“别......”我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挽回那些被打碎然后融入时间和尘埃的一切。
他终于停下捡拾树叶的动作,抬起头,眼里沉寂的黑暗终于融化,塑型成悲悯。他将手中的树叶轻轻的放在了我颤抖的手背上,叶柄上留有他残存的温度。
他站起身,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眼神复杂,抱着铁盒一步一步的融入街道尽头的黄色漩涡中。
我捏着叶子的柄,叶脉变得透明,变成廉价相机的粗糙镜头,里面映着过去的雕塑。
魁梧的无能,高大的懦弱,狰狞的自卑,渺小的愤怒,闪烁的勇敢......
他们没有就此消散,反而是烙印在背景的幕布上。
我走到那堆残骸之前,机械般的弯腰,手悬停在上面,迟迟没有落下,直到所有东西被卷到半空,和那片金黄融为一体。
......
我打开房间门,窗外传来小孩的嬉闹声,说着风筝为何飞的这般的高,可以和空中的飞鸟并驾齐驱。
这时候的风更大了,吹动了我取出放在桌上的“收藏品”,那枚泛黄票根飘到了半空,落到了我抚摸着相机外壳的手边。
我举起相机,显示屏里飞着空中的飞鸟和奔跑的孩子。
“值得.......收藏......”
话语在脑海里断断续续的,像是电视雪花屏发出的刺耳声响,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这句话会再次出现在脑海里,我强忍着将话语憋着,吞下肚中。
手指不知不觉的放在了快门上,镜头不断的跟在风筝后,等到风筝开始变小,飞向天边,没有丝毫移动。
天空中飘过几片云彩,遮住了照射在窗外的阳光。风筝越飞越远,向着无边无际的光芒万丈。房间里的金黄还有些许,在灰色中苟延残喘,没人知道灰色什么时候会褪去,金色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值得......收藏......”
“这真的......值得......收藏吗?”
......
《拾荒者说》
我的展柜狭小空旷
塞满自认无价的废品
收藏了石块的棱角
收藏了相框框不住的云彩
收藏了书信的褶皱
所有证物在柜子中陈列
将他们放在暗无天日的深处
当三百块从湖水的闪烁忽现
当石块激起水潭飞溅
当落叶变成镜头
包裹着未寄出的信封
在柜中不断的生长
直到爬满霉菌
快门不断的发出震天响声
我举着巨锤反复拓印
收藏着过去的拾荒者
被踩扁的尊严融化做王冠
弯腰捡拾的矮小身姿
被卷曲成一团的情书边做首饰
粉饰着满是雕刻划痕的雕塑
狂风卷起来了一切
尖锐的沙砾划伤了我眼中的
埋藏的,供奉的虚伪自卑
直到一天
黄色的树叶变作勇士的利剑
劈砍千疮百孔
却又坚硬无比的彷徨
振聋发聩的轻语
或许会在未来
渺茫的某一天
那些收藏的废墟上
会爬满悲恸的滕蔓
毫无意义的爱恋中
会开出枯萎的海棠花
或许
飞过的鸟儿会在上面
观赏充满意义的
哭喊着的
静默哑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