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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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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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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炸》

八月炸,是我童年最惦记的滋味,却也只吃过一次。它的口感像香蕉般绵密,甜度却更醇厚,带着山野独有的清润果香,果肉裹着晶莹的黏液,一颗颗紧紧拥抱,恰似如今孩子爱喝的珍珠奶茶里的珍珠,软糯黏腻中藏着几分弹牙的韧劲,抿在舌尖便化开满口甜香,余味绕着舌尖久久不散。

我约莫四五岁,刚记事的年纪,爸妈那时总上山砍柴,每次拉着满车柴火归来,总会从柴火堆里掏出些野果——核桃、猕猴桃、五味子、山葡萄等。那天暮色初垂,山林间还飘着松针与湿土的清冽气息,我围着装满柴火的架子车打转,看父母解开绳索时,手在柴火间摸索着什么。我立刻停下脚步,站在父亲的身后,满眼期待地望着他。果然,父亲乐呵呵地拽出那个熟悉的军绿色小挎包,轻轻放在我掌心,又拍了拍我的小脑袋。我二话不说,把挎包搂在怀里冲进屋,跳上炕头便急切地翻腾起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八月炸,也是至今唯一的一次。

童年许多事早已模糊,这段记忆却清晰如昨。或许是因为嘴馋贪玩,更因为长大后才懂事,那枚野果里藏着父母多少不易。后来稍大些,我常和村里伙伴上山割韭菜。天不亮就钻进深山,晨雾还没散尽,林间的露珠打湿裤脚,我们背着麻袋,用啤酒瓶灌上山泉水,沿着无经的山路攀爬。我们拽着树藤,手脚并用地往上挪,一口气爬到两千米以上的山坡,不敢多歇,怕越歇越乏力。站在顶峰远眺,群山连绵成线,壮阔无垠,竟莫名生出几分自身的渺小。我们从不强求登顶,找片树荫放下水和馍,缓过劲便分片搜寻韭菜。只是每次,总会下意识地找八月炸,却从未再遇见过。

再后来去姑姑家那边的山,远远望见悬崖边似乎有八月炸的身影。那地方离地两三百米,旁边还悬着个人头蜂窝,实在险得很。我望着那处,忽然想起当年的父母——他们是如何在茫茫深山里觅得这野果,又凭着怎样的勇气,将它摘下揣进挎包,带回给我们。

如今父母已两鬓斑白,再也不能像当年那样翻山越岭。或许他们早已不记得那枚八月炸,可对我而言,那满口甜香与藏在野果里的疼爱,是值得一生珍藏的财富。人生如登山,未必有明确的目标,也不必执着于登顶。顶峰或许有奇景,但就像当年父母为我寻果的脚步、我山间寻觅的踪迹,那些藏着沿途脚印里的、独属于亲情的温暖与牵挂,才是最踏实、最珍贵的人生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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