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沼泽地（组诗）

月光谣

我没有说谎。那晚的星星没有预期的多

阔大的梧桐叶，遮不住倾斜而下的月色

轻盈，柔顺，沿着小路逶迤而去

只有我知道终点，隐世的女子挎着竹篮

刚洗过的棉布还沉浸在溪水的梦中

我一定遇到过她，在这尘世边缘的小镇

陪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路口

在未知的命运里有过片刻的盘桓

后来，我又去过很多陌生的城市和村庄

与不同的人谈笑、饮酒，看上去就像

失散多年的朋友，没有人知道

每次散场，那晚的月色就像大海的潮汐

一次次将我淹没，又一次次将我抛出

我不敢说，每个角落都落满相思的辞藻

月亮那么圆，那么亮，它肯定

替所有走散的人，擦去了忧伤的隐喻

离开沼泽地

如果我写下沼泽地，林间的、草原的、山坳的。。。

是否说明，我正从众人的咀嚼声中打马而过

人间十二月，寒意塞满了所有的行囊

菡萏古老的种子，发芽重新成为一个哲学问题

雪还在下。。。

肯定有人，先于我经过或者抵达

用一些熟悉的句子，为后人规划另外的路径

我只是途径者其一，简要的履历是最好的证明

我经过众人离开的沼泽地

由此，我也可以说我见证过死亡

此刻的雪花像一个庸医，用干净的粉末

努力医治世间的癣斑，愿这治标不治本的手段

有短暂的疗效，人们停止呱噪，重新回到

春天的路上

在一颗小星下

姑且说，那是某年秋日的一个夜晚

我们从开发区（还是化工厂？）回程路上

在那条尚未完工的公路边

停了许久。在细雨中说傻话，借助灯光

从彼此眼睛中探寻秘密

那时，她干净的像个天使，羽毛雪一样白

刚刚告别了象牙塔，还没来的及

学习盔甲和刀刃的说明书，就匆匆淌进了

河流，像个小雏鸟，对万物好奇

有小喜悦，这些，从她刚刚的颤栗

以及情不自禁哼出的歌曲

再次确认，当我们模拟在人间的一次消失

她黑色的长发被手指一再缠绕

眼眸低垂-----

我们在无语状态下跌入未曾预料的陷阱

我没有找到剪刀，那一段不可多得的境遇

发生之际就意味着流逝，雨水中

有些叶子在飘落，有些人在闪现后

再无踪影，紧握的那双手，因局促而苍白

后来，雨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公路边长久的寂静，没有一辆卡车经过。。。

薄雾渐渐弥散，路灯一盏一盏如沉船

辙迹

每一个坐标，都未必是理想的归途

道路从不考虑这些，它只管延伸、承载、送达

它是白话文，与良驹无关

与南方的楚国无关，当你短暂停留

揣测来路和前程的风雨

无边黑暗中并不曾出现一盏引航的灯，要承认

人生而孤独，没有人告诉你如何避开，沿途

那些不怀好意的荆棘，何况

你并未习得十八般兵器、三十六路计谋。。。

弊车、瘦马，车辙蜿蜒，落满盛唐的月光

只好不断告别，筛去累积的沙子

逼出肩胛中羸弱的翅膀，练习飞翔

从另外的入口找到

热爱的理由，给一颗心找到一个树冠大的庇佑

给一双脚穿上青草的跑鞋，给奔跑的命运

交代一个差强人意的答案-----

“人的一生应当有许多停靠站，我但愿

每个站台，都有一盏雾中的灯”①